我这个人生来就不喜欢喧闹的场面,特别是应酬和无聊的宴会,往往是我逃避不及的,而借口呢,总是一个:胆子小,搞得太晚,不敢回家。其实那并不是心里话,我不怕走黑路,也不怕拦路贼之类,只是惧怕黑夜中自己的眼睛,尤其是盛宴下的灯红酒绿之后,突然走进漆黑的地方,眼睛总要想象出什么。恐惧是一种心病,而惧怕黑夜的性格决不是相信鬼神的自我作用,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其实,我所惧怕的是一种空无的清荡,和无处不在的飘渺,我的想象力实在丰富,会把一个树叉看成一幅诡笑的侧影,也经常望着墙角发呆,那双探求的眼睛总是不相信墙角是空的,要走过去证实才相信,一段黑路要对所有幽深的角落查看个究竟,才敢于向前。
我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对自己的视觉产生怀疑,记得是十九岁那年,当我经历了一次奇怪的事情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我依稀记得,那是中秋前夕的星期五,表姐庞甄打电话给我,要我去陪一陪“未来的姐夫”,虽然他是她的上司,可这次见面非同往常,是一种类似情人(也许是半偷情)性质的约会,带我这个小弟同去,我不理解其中的奥妙,或许是我才气的谈吐和入时的打扮,自然增加姐姐的“靓”度吧,如果我能审时度势的话,还能说几句有人气的时髦话,活跃一下气氛,那应该是我被神秘邀请的理由。
甄姐的情人是个沉闷的经理,还是有妇之夫,只是和那位副总的妻子分居罢了,这可从表姐的暗恋情结猜测得出,此前没有她关于这个神秘王子任何骄傲的表露。阿甄说他沉默的性格让她感到担心,希望我能感染他,不过,有个条件,我必须先离开。
甄姐在重庆路的一家豪华饭店等我,秋天傍晚天气骤凉,我一路摆弄着甄姐给我手机的留言,一边赶路,居然没有注意到,刚离开单位不久,天就下起了小雨。皇城阿=======
看来我的灵异美女将再次将我引向生命的又一个殿堂,我真想忘记过去的一切:那个让我失忆的地方在哪里呢?
我呆呆地站起,周围已围满了剧组化妆的人,几十个青年男女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当我勇敢略带惊奇的目光与他们相对的时候,才终于看清,这些人不就是拿着九连环在故宫里窃窃私语过的神秘鬼魂吗?看着我惊讶的幼稚加愚蠢的表演,那群伴做情侣的演员们微笑着走开了,一边走一边相互交谈,好象是在谈论我的秘密。
“他这个人有神经,像个幽灵似的,总在故宫里碰到他!”
“是啊,上次听说掉进厕所了呢,可不就是他吧!”
“我说怎么那么脏呢,不像好人,一定是盯着国宝的家伙,看他的胡子,导演算是把落衣糟蹋了,怎么能让这个家伙拥抱美女呢?……落衣也真是是,大美女怎么和他这种人亲热!这个人啊……脑袋不是有病吧!……被故宫的井水灌多了,不,是厕所里淹的,你看他身上是湿的……。”
“我不同意,你让美女抱一次,全身不湿才怪,做一回客串不容易,上辈子准没娶到老婆!还认真了呢!看他那副德行,下次让他演大太监李连英,不用替身!……哎,李连英怕不是太监吧!还是让他演秦五应。”
剧组往前走了,落衣女生没有再回来看我,但是,那句“我爱你”却如夜空里最闪耀的星辰,激励着我向梦境的相反方向退去,一步,两步,十步……我要回放我的激情遭遇,我要找回我的前世新娘,不管我是李连英还是秦五应,还是给崇祯上吊绳子的那个太监,只要能在那个时代保护一次苦难的公主,只要能拉着落衣宫女的手步出紫禁城,只要能……与那段梦魇告别。
“宁可自宫吧?秦五应!”
一个娇柔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回荡。
“可以考虑,只要让我能看到我爱恋的人真实面目,只要能……见到我的冥婚新娘。”
我最后一步退到了一个台阶上,咕咚一声,我怀抱着四颗红墨水子弹,掉进了干涩的梦乡,那真是他妈的一口好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