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雨下得柔柔的,愁愁的,淡淡的,悄悄的。暮色四合,天暗地晕,远近一片凄迷。
一个凄迷的大城市里一条凄迷的小街。
一辆乌鱼般的小轿车缓缓游来。
苍白的路灯隔了很久才有一只,寥寥几个行人的身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老长,摇晃不定。司机犯忌,生怕轧了人影子,把车开得蛇一般扭摆。
“小田,怎么啦!”车上的老人说。
司机含了一点儿委屈,说:“郭老,什么怎么啦?到了吗?郭老。”
“再往前一点就可以停车了。”
“吙。”司机如释重负。
老人说:“吙吧,往后我再也用不着车了。”
司机大惊失色:“郭老,您说这话!我可受不了!我可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势利小人,您这么多年——”
“停车。”老人说。
不待司机开门,老人就钻出了车,“咣”地一声,老人火火地反手一挥,关上车门,径直走了。
老人蜇进了一条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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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抗日战争又持续了两年,接着又打了三年的解放战争。在五年的战争岁月里,王腊狗始终像只恋家的狗在沔水镇附近转悠。今儿加入共产党的新四军十五旅,明儿又加入了陈八爹的抗日救国团。因为新四军主力部队北撤,而王腊狗不愿北撤。
日军投降之前,王腊狗不敢回到沔水镇,摸黑进镇过一次,自己家门上一把锁,丁家大门也是一把锁,都躲兵荒去了。
抗战胜利后,王腊狗心想可以回家了。可一进镇就被古鼎新的人认了出来,好一阵追杀。
王腊狗在这个部队那个部队浪来浪去,完全成了个兵痞子。反正他靠一手好枪法打仗吃粮,总之他就是呆在江汉平原上不挪窝。人家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王腊狗倒成了流水的营盘铁打的兵。新四军许多首长知道有一个王腊狗。后来解放军许多首长也知道有个王腊狗。战士们编了一些关于王腊狗的顺口溜。王腊狗听了也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