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夜深忽梦少年事
小时我并不曾疑惑,为何母亲的样貌与我的这般不同。只记得爱看她晚间织布,将那排梭子轧轧地推拉来去,油灯影子筛在她蓝花袄裤上,根根纤细的排纹如同鱼刺,煞是好看。母亲总是在晚间忙碌,锁着眉头仿佛心事重重,直到看见我,她便笑了。
我扒在水缸边探头张望,眼睛溜圆的漆黑闪烁。母亲在那口赭黄底子粉绿团花的粗瓷大水缸上面加一个苇杆编的盖子,稀稀疏疏的好透气。晚间点起油灯的时分,水面上便撒一片班驳的影,好个迷离景致,不输与松枝碎锁玲珑月。但我却什么也不懂,独自在缸底玩水,见那些影子都滑溜如泥鳅,只是费了老大心力一条也钳不住,便厌了。一纵身顶开了盖子,牢牢扒住缸沿,下半身且还悬在缸水中悠悠画着弧线。
我记得母亲告戒我不准在屋中弄出声响。所以轻悄小心,只是闭着嘴扒在缸沿看她织布。轧轧地推,一来一去,一来一去。终于忍不住,身子一卷,伸了脚爪轻轻地爬搔缸壁。
母亲就从织机上抬起头来。油灯晕罩住疲惫温暖的笑容。
我家黑子饿了吧。黑子真乖,来,到妈妈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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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我心无旁骛,只佑这关东一方生民,风调雨顺。
我是歆享百姓感激与爱戴的龙神,千年万代。
黡,原来斩掉尾巴,真的很疼。你当年是怎样承受过来?可我毕竟感觉到了你的感觉,虽然这中间,已是隔了千年,隔了生死。
从此,这条孽龙再不能犯了淫孽去。废了。一了百了,倒也干净。
黡,你是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我只好把我自己,当作你。替你佑护你所衷心记挂着的凡人们,替你歆享百姓感激与爱戴,龙神的美名。这是你应得的。倘若你还活着,你一定会得到这些的。
不,我错了。你本来就活着。
死了的是皓髡。那条孽龙。罪有应得。
从此,我心无旁骛,只佑这关东一方生民,风,调,雨,顺。
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秃尾巴老李,你,也这么叫我吧。
这里是,黑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