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应元年,当涂县。
深夜,秋雨飘摇,门窗俱闭。
一位老者颓然卧在床榻上,闭目不动,衣襟上满是酒气。以往光芒四射的生命力即将消散殆尽,如今的他只剩一具苍老躯壳横在现世,如残烛星火。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老者艰难地挪动嘴唇轻吟,声音虽然嘶哑,却透着豁达,似乎全不把这当回事。他吟到兴头,右手徒劳地去抓枕边酒壶,却发现里面已经滴酒不剩。
“古来圣贤皆寂寞,无酒寂寞,寂寞无酒呐……”
老者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倏然屋内似乎有些动静,他费力地拧了拧脖子,偏过头去看,但只看到临窗桌上自己的诗囊和毛笔。屋内沉寂依然。
“或许是大限将至,眼花耳鸣了吧。”老者暗想,心中不无唏嘘。这件诗囊和毛笔伴随他多年,不知自己是否还有机会畅饮美酒,提笔赋诗。所幸自己历年来积攒的诗稿已经托付给了叔叔李阳冰,倒也没什么遗憾。
老者轻拍空壶,心中只是感怀,却无甚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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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个比较流行的词来说,这篇《笔冢》也算得上是向“文明天王”的一次致敬,而且还顺着它的思路发挥下去,网罗了历朝历代的文人精英们,把他们的才情全都具象化了出来。俗话说“文无第一”,意思是文章的好坏是难以比较出个结果的。现在既然他们的才能都被具象化了,那么拉出来放对厮杀一较长短,一定很有意思。通常文人都是不能武的,如今让他们武上一回,也算得上是个创作上的尝试。
看到这里,大概国学爱好者们都已经气坏了吧?花了这许多心思召集了这么多文人骚客,居然只是为了写一篇奇不奇、玄不玄的幻想小说,让他们像一群村野莽夫一般互相打来打去,这可真有点焚琴煮鹤的感觉,成什么体统!希望列位大师在天之灵,能够原谅我的不敬。
“笔冢”这个名字,来源于怀素与智永的退笔冢,是用来埋藏所有用废了的笔头,算得上是文化史上的一段逸事。这两个人背后的故事都大有八卦可挖,不过考虑到这两位在接下来的故事里将会占有重要的位置,在此我就先不剧透给各位读者怀素其实没死了。
最后要说的是,小榕在结尾留下的那首诗,是集自《全清诗》的句子,不是我写的。如果读者觉得写得很烂,也丝毫不奇怪。清人作诗呆板,没什么出奇之处,唯一的好处是从不出律,集起来倒也容易,只是太欠缺灵气了——但好歹比我写的强百倍,于是便用了,免得我献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