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最南端的小山叫回雁峰。
据说,北雁南飞入冬时节,雁越过洞庭仍向南飞,但一到回雁蜂,便不再往南,在峰上
空回飞三两匝,有些往回飞往洞庭过冬,有些则留在湘江的沼泽地带过冬了。
小船靠上了峰南不远处的江岸,那位灰袍老人不等舟子搭好跳板,便轻快地就跳上岸
来。
另一位穿青短衫,英气勃勃,神彩飞扬的高大年轻人,手中提了一个包裹,跟着也一跃
登岸。
这里不是泊舟区,江岸遍生松柏与竹林丛草,西南一带才有田野,平时这里是罕有人
迹。
距岸三五十步,长了一颗高大茂盛的银杏树,浓荫蔽天,上面建了一个大大的喜鹊窝,
整天都有十几头喜鹊恰恰恰叫,又刺耳又难听。
这是种吉祥鸟的叫声。
但是,它的叫声并不比乌鸦的叫声悦耳多少。
“恰好午正。”老人向年轻人说:“你爹应该来了。”
“是的,师父。”年轻人将包裹放在树下:“我爹是个最守时的人。虽然是十年前的约
会,他老人家也不会忘记的。”
北面竹林边,施施然踱出一个青袍人,脚下一紧。
老人呵呵大笑,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大声说:“我敢给你打赌,你爹在这十年漫长岁月
中,必定每天晚上都在作恶梦,甚至作白日梦。”
“师父,人本来每天晚上都在作梦,没有什么好怪的。”年青人的神色开始有了激动,
但语气却尽量放轻松:“大概只有白痴才不会作梦。”
“白痴也会作梦,只是白痴不会计较梦的好坏。”老人说:“我的意思是:你爹每天都
会梦见今天把儿子接回来的情景。”
年青人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有点伤感。
“十年,日子过得真快。”
“孩子,你后悔吗?”老人平静地问。
“师父,你老人家知道弟子毫不后悔。”年青人郑重地说。
“那就好。对十年的江湖浪迹生涯,你怕吗?”
“这……弟子说不上怕不怕……”
“江湖鬼蜮,不怕是假。”老人冷冷地一笑:“为师浮沉江湖四十春,到现在仍然感到
很难放得开。”
“师父……”
“不要为我担心。”
“请问师父今后的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