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会变的,随着环境和年龄而改变,不但情绪、思想、情感会变,甚至连容貌、形
态、身材都会变。
作家也是人,作家也会变,作家写出来的作品当然更会变。
每一位作家在他漫长艰苦的写作过程中,都会在几段时期中有显著的改变。
在这段过程中,早期的作品通常都比较富于幻想和冲劲,等到他思虑渐渐缜密成熟,下
笔渐渐小心慎重时,他早期那股幻想和冲动也许已渐渐消失了。
这一点大概也可以算是作家们共有的悲哀之一。
******** 二 ********
如果有胸怀大量的君子肯把“写武侠小说的”人也笔为作家,那么我大概也可以算为一
个作家了。
我第一次“正式”拿稿费的小说是一篇“文艺中篇”,名字叫做“从北国到南国”,是
在吴恺玄先生主编的“晨光”上分两期刊载的,那时候大概是民国四十五年左右,那时候吴
先生两鬓犹未白,我还未及弱冠。
如今吴先生已乘鹤而去,后生小子如我,发顶也己渐见童山,只可惜童心却已不复在
了。
吴先生一生尽瘁于文,我能得到他亲炙的机会并不多。可是写到这里,心里却忽然觉得
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和怀念。
除了还有勇气写一点新诗散文短篇之外,写武侠小说,我也写了二十年,在这段既不太
漫长也不太艰苦的过程中,也可以分为三段时期。
早期我写的是“苍穹神剑”、“剑毒梅香”、“孤星传”、“湘妃剑”、“飘香剑
雨”、“失魂弓”、“游侠录”、“剑客行”、“月异星邪”、“残金缺玉”等等。
中期写的是“武林外史”、“大旗英雄传”(铁血大旗)、“情人箭”(怒剑)、“烷
花洗剑录”(洗花洗剑)、“绝代双骄”,有最早一两篇写楚留香这个人的“铁血传奇”。
然后我才写“多情剑客无情剑”,再写“楚留香”,写“陆小凤”,写“流星蝴蝶
剑”,写“七种武器”,写“欢乐英雄”。
而一部在我这一生中使我觉得最痛苦,受到的挫折最大的便是“天涯明月刀”。
因为那时候我一直想“求新”、“求变”、“求突破”,我自己也不知是想突破别人还
是想突破自己,可是我知道我的确突破了一样东西——我的口袋。我自己的口袋。
在那段时候唯一被我突“破”了的东西,就是我本来还有一点“银子”可以放进去的口
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