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讨厌出门旅行的人,要是出了一本游记,里头会记下些什么东西呢?到了黄鹤楼,他不登楼,因为他病了。“呆站在黄鹤楼入门处,感冒头晕,没法子也没兴趣十级登楼。只图寻个温暖之地,等待朋友游毕高楼,齐齐跳上旅游车返回酒店冲凉睡觉。”在暖和的南亚遇上下午的阵雨,本是可喜的清凉;可惜他又病了。“躺在床上忽冷忽热,迷糊得死去活来;当病好之后,踏出旅馆大门,南洋的阳光射到眼前令我几乎站不稳脚步,第一个感想是,好想回家。”
好在,除了比较容易感冒之外,他也没别的大毛病,顶多就是鼻敏感;“当踏出北京机场,第一阵寒风吹进鼻孔,当开始打第一个喷嚏,我的鼻涕便没停止过往下流动。”偶尔拉拉肚子;“吃食是美好的,不美好的只是翌晨六点肚痛转醒,泻了两次,吐了一回。”噢,我差点忘了说,他的心灵也很娇嫩;“我有‘恐人症’,怕人多,人数在三十以上的空间便已让我胸口感到窒息,若在五十以上,而且又是近距离接触,眼前影像即会飘闪不停,非得找地方坐下休息不可。”
身为旅者,他不该有的毛病却犯了,例如惧飞;“飞机在欧洲的天空大摇大摆,我忍住、忍住,终于还是吐个狼狈。走道旁边的一位菲裔女士好心递来一个接一个的呕吐袋,她后座的一位印裔老先生更轻拍我的背,旁人不察,必以为是老爸照顾儿子。”除此之外,他还怕黑怕鬼。
马家辉在台大念本科时主修心理学,他说:“大学毕业时不是没曾想过当心理医生,但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不不不,你只适合做病人。”他这本游记有一个很应景但又颇不吉祥的书名,叫做《死在这里也不错》。假如要为它取一个副题,我会建议他用“东亚病夫”这四个字。
马家辉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觉得他长得风流倜傥(故有“香港文坛师奶杀手”之称),交游广阔(从朱天文到高行健都跟他有不错的交情),应该是很外向很长袖善舞的一个人。不,其实他不是。认识他十多年了,我所知道的马家辉极其内向善感而纤细,不喜欢饭局应酬,不擅长与人交往;他最适合做的事是躲在房里读书写作,或者坐在幽黑的电影院里一个人对着银幕默默流泪。为什么大家都误会了他呢?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