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讴歌轿车开到沟里去了。这要怪我太三心二意了。我正开着车回家,时间晚了,我就跟往常一样把车子开得飞快。车子里轰隆隆地放着Radiohead乐队的歌曲《弯曲》。我把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握着我的“黑莓”掌上电脑,用拇指按键盘,把电子邮件调出来,心里盘算着会不会有个新的大客户把订单送过来了。可惜邮件差不多都是我们的副总裁克劳福特离职所带来的后遗症,那家伙刚刚跳槽到Sony去了。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把“黑莓”(美国最先进的一款移动电话)扔到车座上,一把把手机抓起来。
听铃声我就知道是我的老婆凯特,所以我也不忙着把音响关掉我猜她就是问问我几点下班回家,好把晚饭准备好。这几个月她迷上了豆腐豆腐、糙米还有甘蓝,都是些差不多的玩意儿。那些东西对人身体有好处,可味道真够你受的。不过我可没把这话告诉过她。
但她不是为了问那个。一听声音我就知道她哭过。她不说我也明白是为什么哭。
“迪马克打电话了。”她说。迪马克是波士顿试管婴儿中心为我们主诊的医生,过去两年左右的时间里,他一直把精力放在如何让凯特怀孕这件事上。我对此没抱太大希望,就我个人而言,我从没见识过谁能从试管里造出个孩子来,所以自始至终我都对这件事持保留态度。我的观点是高科技是用来造等离子纯平显示器的,而不是弄个孩子出来。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好像有人在我肚子上捅了一拳。
但最糟的是凯特会怎么样。这些天来的荷尔蒙注射已经快把她逼疯了,这次她一定受不了。
“我感到非常遗憾。”我说。
“他们不会老让咱们这么试下去,你知道的。”她说道,“他们只关心搞成功了多少次,而我们在让他们失望。”
“凯特,试管中心的人仅仅帮我们试了三次。这大概是十分之一的成功几率,要么就是十二分之一,对吗?我们会坚持下去的,宝贝儿。就这样。”
“问题是,要是试下去也不管用,我们怎么办?”凯特尖着嗓子说,她的声音哽咽了。我心里抽了一下。“去加利福尼亚的捐赠精子库吗?我做不到。还是领养一个孩子?杰森,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领养当然可以,但也许没嘴上说得这么简单那不就承认我是个废物蛋了吗?我赶紧把音响拧小。方向盘上有一个我从来搞不清怎么摆弄的小按钮,我用开车那只手的拇指按了几下,结果音量反而越来越大,害得Radiohead乐队把嗓子都撕破了。
“凯特。”我只说了这么一句,刚说完就意识到车子正朝马路牙子冲去,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开到公路外面了。我扔了电话,两只胳膊一起抓住方向盘,拼命地转弯但一切都晚了。
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我边打方向盘,边把刹车踩到了底。
车子发出了嘎吱一声,刺得人耳朵生疼。我被甩到了方向盘上,然后又被扔回了座位。车子突然整个翻向一边。引擎还在嗡嗡地响着,轮子却在半空中打转。
我意识到身上不怎么疼,大概只是两根肋骨有点轻微的挫伤。有意思的是,这时我脑子里竟然立即冒出了那些讲驾车故事的黑白恐怖老电影。五六十年代那种电影没少拍,全都有个骇人听闻的名字,像《最后的班级舞会》、《机械化死亡》等等。那时候所有的警察都留着平头,戴着宽檐的加拿大山地帽。我们校友会的一个家伙就有这么一卷烂片子,看了以后真能把人吓个半死。我敢说先前还在学怎么倒车的家伙,看了《最后的班级舞会》以后,肯定没胆子站到车子边上去了。
我拧了拧旋钮,把音乐关了,静静地待了两三秒钟,然后把手机从车厢地板上拾起来,准备呼叫AAA。
电话竟然还没掉线,我能听见凯特在里面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