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木右腿翘得很有些匪气。脚尖顾自美美地抖个不停。他猛然一惊,呔!自己竟然这样猖獗了十几秒钟,亏在没人见到。这种举动是不严肃的,有点不三不四。眼前的一切已不属于杨家埠乡的养鱼场了,现在,他正置身于庄严的市委大楼,坐在庄严的市委机关里。
黄三木昨天一大早就觉得情况有些异常。迈出养鱼场院门,一眼就捉到了一个脚踏蓝车、白鲤般款款游来的小娘们,模样是一等一流的正点。小娘们晃到跟前,很有用意地媚笑两下,歪斜斜就去了。黄三木晕了十来秒钟,发现脚边躺着一张大团结,也很有用意地勾引着他。黄三木俗子凡夫,最经不起勾引,他捡起那张上面立着一排男男女女的纸片,闻到一股麻辣麻辣的香味,麻辣着他青春的肉体。黄三木省略掉在马路上散步的习惯,移步来到江边。
太阳还没起床,水面已铺起一层淡红的光芒。捧两把水洗了脸,看了看清纯澄澈的青云江,转身走了五步路,耳畔响起一股激越的水声,一尾大鲤鱼狠狠地击落在他脚后跟。他吃惊地去抓那鱼,鱼从掌上滑脱,在地上一步步退却,他没有再去抓它,他已经不再相信自己的运气了。他准备目送鲤鱼回家,不料鲤鱼碰到一块石头,扑楞一个跟头翻到他脚背,再一个跟斗就翻落在他那双半伸展着的手上。
黄三木捧着一尾大鲤鱼走进厨房,正在洗脸,刷牙,散步,聊天的同学们都停止了举动,用一种春天般崭新的目光盯着他。瘦巴巴的老姆在给懒鬼们淘米,厨房的第一缕蓝烟正倦恹恹腾起。
吃完半锅稀饭,两碟咸菜,一尾大鲤鱼,十一个懒鬼把十一副碗筷交付给了六十二岁的老姆,讨论着谁谁打乒乓,谁谁下围棋,谁谁谁谁劈红五,这时,市委石部长的桑塔纳就驶进了养鱼场的院子里。
桌面黄澄澄,印着鱼鳞般的美丽花纹。银灰色的电话机,数码揿揿,同学们的声音就出现了。养鱼场那部电话很破旧,黑秋秋地,得用手摇,提着嗓子嘶喊。这和市委机关是不能比的。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说话的声音是一名市委干部的声音,他的眼光是一名市委干部的眼光,他脚下的地面,就是市委,是管辖着五十七万百姓的最高权力机关。
他刚去养鱼场那会儿,村里有人乐了:大学生?大学生顶个屁用?去养鱼,还不如在家种地。一个月百把块钱,山上田里,随便掳掳!思没意思。?
很多时候呢,他就一个人独自躺在邮电招待所的宿舍里,歪七歪八地胡思乱想。?
他拿起书翻了翻,发现现在的书也很没意思。这些作家,原来竟和导演一个样,全在胡弄人。你看看现在的诗歌,现看望过谁。再说,到医院里去,总不能空着两手去吧,得买点东西去,可是,黄三木凭什么要给这些人买东西呢?除了他的父母亲这两位,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要在谁的身上破费。
部里面一年到头,总有些人要三喜不报忧,喜的东西太多,忧的东西几乎没有,这样不行。领导要求组织些反映问题的文章上来,以便对工作起到推动和促进的作用。黄三木问金编辑,这种文章登出来要不要紧。金仁海肯定道,这是内部刊物,问题不大的,只才干。
秦荻惊道: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会像你说的这样一般,这样平常。说真的,你在我的印象中,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在青云镇上,比你漂亮的姑娘是有,不过,我觉得,像你这么有知识,有涵养,相貌又不错黄牛,部里的一只小狗。
开会是开会去了,可他们还要回来的。部里面的卫生不能不搞,领导的开水不能不打。会议室、打字室和值班室的钥匙是有的,三个地方的卫生就搞了一下。然后,就是打开水。 陈火明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