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诸君也考虑过吧,所谓故意犯罪这个命题,无非是侦探小说家的梦想而已。我现在倒想说一个故意犯罪的杀人案件,是在上信国境A火山(“上信国境”或称“信州”,是从前东山道国之一,即今长野县。“A火山”可能是浅间山的假托,浅间山高2542米,横跨长野、群马两县,为日本有名的火山——棒槌学堂注)的喷火口上,在四个旁观者的八只眼面前公然发生的,而且谁都无法看透真相。那个犯罪案件的秘密,直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想向谁挑明,即便是我最亲爱的妻子……但是,这桩曾经显赫一时、耸人视听而且无人知晓的可怕的杀人案的事情,居然要让我一个人来肩负它那可怕的秘密,直到我去另一个世界为止,这种痛苦,我已经不堪忍受了。在爱好侦探小说的诸君面前,这种近乎向壁虚构的恐怖的秘密,居然也能和若干年前那个案件一样,作为可以讲给人听的“侦探小说”而存在,对于我来说,又是多么幸福啊。
曾经在报刊上热热闹闹地大出特出的、有关青年作家香取馨在A火山喷火口上的决斗案,诸君也许还记忆犹新吧——那是昭和十三年十二月十九日的事——当时,我还是一个好学的学生,刚从I高中毕业,进入T大学英文系。
一天早晨,女佣人拿来一个雪白的信封,扔在我宿舍房间的被窝上。我仍然朝天躺着,漫不经心地伸出右手,把信拣了起来。可是,信封上那收信人姓名的遒劲有力的笔迹,顿时使我一愣,睡意全消。待我翻转信封,读了寄信人的姓名后,就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我不由得竖起身来,慌慌张张地拆开了信封:
分别以来,时光流逝,业已10月有余。我决不会忘怀你们,然而鉴于也许你也知晓的那件事情,我才特意与你们疏远了。你我亲密无间,没有理由必须如此暧昧地分手。我想切开肿瘤,清除毒素了。让我们一如既往,握手言欢吧。我还想,让我们五人帮全体成员聚首一堂,促膝谈心吧。这里,我向你,而且将依次向香取、阿武、荒牧发出同样的邀请信。
大学已放寒假了吧。希望你尽快光临。是否能麻烦你邀齐其他三位,一起光临?尤其是香取,请务必将他带来。恭候光临。
柿沼达也
于信州A火山山麓T村
不仅仅是因为早晨的寒意吧,我浑身感到一阵颤栗。
“终于来啦!”我想,“这是柿沼达也的挑战书!柿沼正在挑起决斗!”我看到了,心底里暗暗之期待着的事情,终于成形、出现而且来到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喜悦呢,还是哀伤?但是我知道,反正是非如此不会收场的。火山并没有熄灭,无非是岩浆为了掀起大的爆发,正在积蓄能量而已。我认为,必须制止这种爆发。尽管我这样考虑,心里又无法压抑一种想法的涌现,那就是:既然要爆发,就尽量听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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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明白了吧。香取即使不被你投掷的石块打中而翻倒下去,也仍然会从那个狭窄的尖塔顶上滑落下去的因为我留在那烟盒中的全部香烟,都事先注入了麻醉药,吸后药性一起作用,势必导致头晕眼花。只有我才清楚地看到这一点:石头还没有打到头上时,身子已经摇摇晃晃,像要跳水那样地摊开了双手—一只手仍然紧握住我那犯罪的惟一物证烟盒—以那翻滚沸腾的岩浆为目标,将身体跃进了向上翻卷的烟雾之中。
但是要是就此爬下尖塔而回来,计划就成为泡影了提心吊胆,凝视着他一举一动。头昏眼花,心里像十五只吊桶打水。要是计划失败,香取又安然归来,那我肯定做他替身,干脆从那个平台上纵身跃入烟雾之中。被我杀呢,还是被他杀,这确实是决定胜负关键的时刻!因此,从这个意义上,也不能不说,进行公平的决斗。
似乎要爬下尖塔来了啊呀,一切都完啦!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可是下一个瞬间,心里充溢了喜悦。似乎突然想到不要急于爬下尖塔来,而是掏出了已经放进口袋的那个烟盒,点上了一支烟,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这件事情,总算十拿九稳、如愿以偿地做成了这个人嗜烟如命,可以万无一失地说,当他胜利的喜悦到达绝顶时,确实会打开作为战利品的烟盒的为了促成事情的实现,自己先在那尖塔上悠哉游哉地吸了一通烟,让他看看。个好胜性强的人,肯定不会认输,也会悠闲地吐起烟来,也让我看看的可是当初他模仿西洋骑士的动作,扮演起精彩的杂技玩意时,曾经认为,这一下糟啦!因为他忘记抽烟的可能性,突然增加了
果然,结束杂技扮演后,就想从尖塔上下来了可是神灵(恶魔!保佑了突然想起了抽烟的事。当他打着打火机时,高兴得真想叫起来。
美代子,看见了吧?今天我终于为你报仇雪很了心中如此呼唤着。
正当此时,投掷的那块熔岩,落到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