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尼斯·凡·高海军中将,荷兰海军军阶最高的军官,站在海军造船
厂后部的免缴房租的住宅台阶上。为了欢迎他的侄子,他穿上军礼服,两肩
挂上金色肩章。在笨重的凡·高下巴上,突出一根笔挺的肉鼻,连接岩石似
的突出的前额。
“你来使我十分高兴,文森特,”他说。“房子里很静,我的孩子们都
已结婚,搬走了。”
他们登上一段宽阔的带凸沿的台阶,扬叔叔跨步把门打开。文森特走进
房间,放下提包。一扇大窗俯瞰造船厂。扬叔叔坐在床沿上,想在金色繐带
许可的范围内,尽量不拘礼仪。
“我很高兴听说你已经决定攻读神学,”他说。“我们凡·高家总是有
人侍奉上帝的。”
文森特摸出烟斗,小心地装上烟草,当他需要时间思考的时候,常常这
样。“我想当一个福音传道者,你也知道,并想胜任这个工作。”
“别当福音传道者,文森特。他们全是些没受过教育的人。天知道他们
宣讲的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道理。不,我的孩子,凡·高牧师都是阿姆斯特
丹大学毕业的。噢,现在你恐怕要开包整理一下吧。我们八点钟开晚饭。”
海军中将的宽阔的背影一出房门,一缕淡淡的哀思就侵袭着文森特。他
环顾四周,床宽敞舒服,写字台很大,低矮平滑的书桌讨人喜欢,但他感到
局促不安,就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那样。他拎起软帽,迅速地穿过水坝,在
那儿,他瞧见一个犹太书商,出售美丽的画片,它们放在一口敞开的箱子里。
经过一番挑拣后,文森特选了十三张,夹在腋下,沿海边走回家去,一路上
嗅着强烈的沥青气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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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泰奥忧心忡忡,彻夜未眠。文森特的火车可能抵站时的
两小时前,便到里昂火车站了若阿娜得在家看顾娃娃。站在皮加勒区四
楼的公寓露台上,透过遮掩屋前的巨大黑色树木的簇叶,向外望着。热切
地望着皮加勒区入口处的每一辆从皮加勒路拐进来的车辆。
从里昂火车站到泰奥的公寓,路程很长。若阿娜似乎感到等待的时间长
得没完没了开始担心文森特在火车上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一辆敞篷的
出租马车从皮加勒路拐进来,两张愉快的脸向她点头,两只手挥动着。拚
命地朝文森特看。
皮加勒区是一条死巷,尽头被一个庭园和一幢石头房屋的凸角封住。
这条显得兴旺体面的街两旁,只有两幢长长的建筑。泰奥住在八号,这幢房
巷底,由屋内的一个小花园和私家便道截住。出租马车要不了几秒钟就拉
巨大的黑色树木和入口处前。
文森特紧跟着泰奥跳上楼梯。若阿娜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病人,但张开双
臂拥抱她人气色很健康,满脸笑容,神情坚定有力。
看上去好得很。显得比泰奥健康得多。第一个想法。
但是不忍对他耳朵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