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始着新眉,丝丝抚着前行的马车,天已将晚,西边满天桔色的晚霞,温暖而不张扬,就象家里的烛光,让人不由得有了归意。
长安城外的官道上,一个骑马的侍僮领着两辆马车不急不慢的走着。
北方的早春,接近傍晚,依旧有着丝丝的寒意。车里两个一路提心吊胆的人,因为到了京城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不用担心被人追上了。
心情一放松,人也变得开朗了,少年天性显露,以为从此可高枕无忧长相厮守,便开心地说笑起来。
“阿若,别担心,天黑前保准能进城,这几个月风餐露宿,又在车上颠簸,实在辛苦你了,等到了家里见过爹娘和奶奶,吃过饭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城里最热闹的地方逛逛,京城比起你们蜀郡呀,可要热闹多了!”
“嗯,可是,我们现在进城去,天色已经黑了,我不能看到长安的景致了!让你早些走,你就要磨磨蹭蹭的再睡一会儿,这不天色晚了吗?都怪你!”
“哈哈,阿若,你比我还心急,是不是急着想见公婆了?你放心,你这么美丽可爱,再厉害的婆婆都会心疼得不得了!”
“阿直你坏死了,我打你我打你!”
“娘子饶命啊!虹儿!虹儿!快来救你家公子!小姐要谋杀亲夫!”
车身一阵摇晃,里面传出的一阵阵开心的笑闹声和求饶声,赶车的把式也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真是一对玉人般的公子小姐,一路上和他们在一起真是太开心了。
骑马的侍从听着后面传来的笑闹声,也忍不住笑了,可是旋及想起什么,又担忧的摇摇头。
“小姐!小姐!奉直公子!快告诉我,你们笑什么?
后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咚”的一声跳下来一个眉目俏丽,身量玲珑的绿衫黄裙小丫头,急忙忙跑到前面的马车旁喊到:“碌儿!碌儿!你聋了吗?还不快下马!没听到公子在喊吗?”
碌儿一幅怒其不争的样子,无可奈何地下了马,喊车把式停下来,小丫头迫不急待地掀开帘子:“公子!小姐!你们怎么了!”
帘子里,一位红衣女子正把一位白衣公子压在车壁上,使劲地在他身上捶打,公子一片求饶声,见到小丫头站在眼前看,才笑着起身一边揉肚子一边整理衣服。
“虹儿,你家若水小姐急着见公婆,嫌我路上走得慢,要把我往死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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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潜看着愣愣地跪在面前的她,四目相对,都说不出话来,他很快醒悟过来,今日百官命妇众多,自己虽然刻意安排了今日的会面,看起来象是不期而遇,但被人看见却不妥,就喟然长叹一声,低声说:“平身吧,地上凉!”
若水想起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虽然不明就里,但他却真的是处处都为自己打算,就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深深地说:“臣妾谢皇上恩典,没齿难忘,唯愿皇上安康!”说完就站起身来,侧身站在道旁。
除了他们,没人听出这句话里的深意,李潜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四目交会,若水蓦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可是今生今世,他只是皇上,她的恩人而已。
“王妃是要去皇后宫里吗?那就快去吧,别去晚了惹皇后娘娘不快!”
若水故意忽视他话里的关切,唯唯诺诺的应了退后站着,李潜轻轻地叹了一声向前走去,在经过她身边时,若水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皇后从来不知你我曾见过!”
说完翩然而去,只留若水一人回味话中的深意。她很快明白了,这次见面是特意安排的,他定是怕自己等会当众看见他失态惹人猜疑,尤其是引起皇后的猜疑,才提前让她明白了他的真实身份吧,不管怎么样,他是一个细心且体贴的人。
朝华宫里金碧辉煌、张灯结彩、锦幔重重,朝中五品以上文武百官和命妇济济一堂,按品阶依次而坐,最上面坐着李潜夫妇。
若水猜测到了李潜真实用意,倘若真心感激,就不能辜负他的心意,反正这一生一世,他只是恩人和皇上。
她娴雅而沉默地坐在奉直身边,从不敢侧过头看一眼,她怕台上的田皇后看出什么。
灯火辉煌处,锦绣铺陈中,他高居众人之上,无限的荣光与尊贵,身边有同甘共苦的结发妻子、举国最尊贵的女人陪着,她的身边亦有夫君。虽然恩义在前,但一个是君王,一个是臣妻,他和她的今生只能如此,再多的恩义也只是恩义,永远搁在心里,也许在独立凭栏时默默地想起。
奉直看她沉默不语,以为她有些紧张,低声说:“别怕,有我呢!人人皆知皇上厚待我,没人敢和你过不去!”
若水心里一暖,一种平实而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回头浅浅一笑:“我在想,这宫里的点心可真好,还有这么多稀奇的贡品果子,待会咱们走时求皇后娘娘赏赐一点,带回去送给王妃尝尝。皇后娘娘一定开心,会赏给我们很多,王妃和翼儿、容儿一定会很喜欢吃!”
奉直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欣慰地点点头,为她的聪慧善良,又伸出一只手在桌下握住她的,两十指紧紧相扣。酒至半酣,歌舞正喧,席上没人再注意他们,奉直轻轻举起酒杯向若水示意,两人心照不宣,一饮而尽,为好不容易过上的舒心日子,也为以后更多幸福安宁的日子。【本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