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初夏,19岁的我告别了刑灏时代,怀揣着一张大专文凭踏上了南下打工的列车。和所有打工者一样,外面的世界,对我而言是迷茫而羡慕的,在我走出广州火车站的那一刻,便深深地感触到了。
这个繁华鬼魅的城市并没有因为我的初次到来而刻意照顾我,经过一周的奔波,我还算幸运的在一家电子厂谋到了一份操作工的职位,不敢有丝毫不满和怠慢的我带来的钱已经少的可怜,管吃管住月薪600元的条件对我来说已是“喜从天降”。
我留在了这个厂里,拼命的工作,拼命的攒钱,希望能更多减轻父母的负担。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我依旧是那个电子厂的一名操作工,不同的是月薪涨到了900元。同一车间的大姐告诉我说精明的老板宁愿高薪另请管理人员也不愿提拔一位熟练的操作工,尽管这个厂里也不乏卧虎藏龙之辈!
于是,在一次和拉长的据理相争时,我负气辞职。
那时我已经学会讲粤语,所以很快又在一家贸易公司找到一份统计文员的职位,月薪800元,两个月后加至1000元∮肘份工作我做了一年零两个月,2002年7月,由于母亲住院的缘故我不得不辞职回家,那时我的月薪已经涨到1600元。
两个月后,母亲康复出院了,我开始为自己找起了工作,几次碰壁后,我想到了再次南下,这就意味着要从零开始,就在反复思考的时候,我突然接到同窗辛美萍的电话。
电话里辛美萍告诉我说她是最近才从我老乡那里得到我电话号码的,她现在在宜昌一家旅游公司工作,环境待遇都不错,月薪1600元另加奖金,而且她现在当上了办公室主任了,末了,辛美萍不经意地问我怎样?在广州干得怎样?
我告诉她我已经回家了,又把自己目前的状况大致地向辛美萍说了一二,辛美萍安慰我说别着急,会有机会的,还对我说是金子总会发光!
放下电话,我禁不住想,辛美萍是变了,想不到在学校里腼腆胆小的她,现在“混”得竟然挺不错,而我,自认为比她优秀能干,前景却是一片灰暗。
一星期后,辛美萍打来电话,刚接通,她就问我:“找到工作了吗?打算再去广东吗?”
我叹了一口气,告诉她工作还没着落,正在考虑要不要南下。
听了我的话,辛美萍连忙说:“有没有想过来宜昌发展?”
“宜昌?”
“对!”辛美萍语气迫为激动,“我听人力资源部同事透漏说这几天要招一些新员工,你来试试吧!”
“我?”
“对,你来肯定没问题,你那么优秀,又有工作经验,肯定行”。辛美萍不容我插话,继续说:“小小,你好好想一想,这可是个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要不是看在同学的份上,我才不会自找麻烦呢,想好了给我电话,尽快,过了时间我想帮你也帮不了!”
辛美萍就在我没有任何机会插话的时候撂下这一通话,她说她现在正在上班,不能和我说太多就挂了电话,挂电话时,我清楚地听到电话那端一男中音在喊:“辛小姐,开会了!”
那一刻,我动心了,当晚便决定去湖北发展。还信誓旦旦的拍着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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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吴海平外出买菜,有人上门来了,我听出是阎建鹏的声音。
任强敲我的房门,我没回应,他再敲,问我:“小小,睡着了吗?”我依旧没有回应,闭紧了眼睛。
任强不再敲门,他对阎建鹏小声说:“她睡着了,这几天有点小感冒,吃了药就会睡着,咱们去阳台说。”
阎建鹏同任强一起进了里间阳台,我听到他们关门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随即翻身起来,蹑手蹑脚走到房间门口。
“任强,你知道冯海涛吗?”阎建鹏问任强,虽然声音很小,但我听得很清楚。
“知道!”任强回答说:“就河南来的那个小伙,怎么啦?”
“出事了!他家的情况不好,当时签完单后只剩下几百块钱活动资金,现在非典影响,发展就变得难上加难了,他没钱吃饭,没钱打电话,就去游戏厅赌博,想赚点回来。”阎建鹏语气很急。
“去游戏厅?还想赚?”
“我还没说完呢!”阎建鹏稍稍竭了一口气,又说:“在游戏厅赌博,冯海涛把自己身上的钱输光了,还押上了自己的身份证∮肘不急了,前天晚上去河边抢过路人的钱包和手机,没想到那小子命背到家了,第一次打劫竟遇上了便衣,给扭到派出所去了。”
“啊?怎么会这样?”任强失声大喊。
“嘘,小声点,现在这事没几个人知道,我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你一声,一定要封锁住消息,建这么大一个网不容易,发展本来就很难,现在又处于瘫痪状态,可别在这一时垮了呀!”
“是是是”任强连声附合。
“一旦垮了,咱们可就断了财路了啊!我阎建鹏也就没办法给上边交待了。”
阎建鹏开始教任强封锁消息的办法,教他守住人就是守住了钱,门外偷听的我又是一惊,只好蹑手蹑脚躲回了房间。
我的心彻彻底底凉了,冷了,甚至结冰了。如果说看到李苗的遭遇我的心已经结冰,那么到了现在,结成冰的心已经碎成冰块。回想起这一切,道貌岸然的陈文龙,狐假虎威的阎建鹏,左右逢源的任强,孤注一掷的吴海平,池鱼堂燕的卫琦,还有那个浑浑噩噩的我,这一切,似乎都是用一块块玻璃串起来模拟水晶的风铃,在风雨袭来时,又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处于风铃最下层的我,竟然碎得一踏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