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9月7日,凌晨5点,天没有亮,参加筑路处的合同工们已在江口县东街集合,
近200人的队伍,黑压压的一片,把整个街道都塞满了。
我和幺弟朝春带了几件简单的换洗衣服,被领队“何老拖”安排上了一辆解放牌的大卡车上,
车箱内己挤满了人,闹哄哄的,因天黑看不清脸,只见有无数双眼晴在闪烁着,眼光中充满了兴奋,期盼和彷徨。
我和朝春坐在车箱尾,
没有凳,用自己的行李包当坐位。
车开动了,天开始亮起来,
全车的人,一个也不认识,因车箱被车蓬盖紧了,看不见车外的景色,大家只能你看我,我看你。
“刘明福不知坐在哪辆车上?”我寻思着。
和朝春年龄相差不大,只有15、16岁的小青年,还不少,
全车有七、八个,
可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家出门吧,有的眼角上还浸着泪水,
朝春因有我这样一位亲哥哥在身边,还显得安静。
车离江口县越来越远,车上的声音越来越少,最后竞没人说话了,
我见朝春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车篷,眼神茫然,
“筑路处将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1963年我高中毕业,因家庭出身,没有被大学录取,去城关镇民政科找工作,也因家里出了一个历史反革命和一个右派分子,被拒之门外。
看到班上很多没有考上大学的同学,去教育局拿表当代课教师,想去试试,一问姓名,就被拒绝了。
我已是满19岁的青年,没书读,又找不到工作,总不能在家吃闲饭,等死呵。
为求活路,经母亲努力,我多次去居委参加写标语、搞宣传等义务活动,
最后才由居委会介绍,找到去河坝挖沙石,锤碎石的体力活,可以挣到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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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播的反贪除恶的电视剧,和封建时代的清官戏差不多,最后要打倒恶霸贪官,必须要有一两个清官出来主持正义,或事情闯大了,上面知道了,派个工作组,相当于以前皇帝派钦差大臣下来查办,问题才会有结果。什么法律制度,如同虚设,一切都得上级说了算,有法无治。哪里象国外的反贪片,一个小警察,只要拿到证据,就可以把高官富豪,绳之以法,这才是法治国家,国家的法律高于一切,并且有一套完整的贯彻执行法律的社会制度和相互约束监督机制。我们是党的利益高于一切,法律要为党的利益服务,所以很多事情都搞不好,表面上说党的利益是和人民的利益是一致的,但当官的常常把自己当成党的化身,利益的代表,反对他,就是反对党,谁能把这些党员干部跟党分开来呢?党不是抽象的名字,是由这些人具体组成的,他们的表现就代表了党的利益,这些人的表现能够代表人民的利益吗?越演越烈的官本位,要人民监督他们,如何监督?要他们自己监督自己,更是痴人说梦话。中国的贫官污史这么多,大有前仆后继之势,说到底就是社会体制出了问题。”
我看了看说话的太婆,满头银发,面目慈祥,目光睿智,象个学者,说话慢条斯理,头头是道,很有水平。
我慢步走在他们背后,认真地听他们谈话。
一个老头说:
“现在是权钱勾结,当官的和有钱的人拴在一起,大把捞钱,贫富差距越拉越大,小老百姓挣钱越来越难了,小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八九十年代,大家都被单位圈住,没到社会上混,现在那么多厂矿企业都垮了,国有资产被少数人偷梁换柱成了自己的私产,广大下岗工人成了弱势群体,为生存,全挤到社会上去抢饭碗,哪样能赚钱,一窝蜂全拥上去争,很快把什么都做穿了,也看穿了,最后没办法,只能吃救济。”
又一个老头接着说:
“人为钱死,乌为食亡,现在各行各业,全都在为钱奋斗,上梁不正下梁歪,说是说,做是做,大家把上面吹嘘那套东西都搞懂了,什么理想主义,伦理道德都不谈了;要谈,也是变了质的,谁给钱就为谁说话办事,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中国真算得上是人心换散,一味想钱。”
最先说话的那位老太婆又说:
“以前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现在学好学数理化有什么用,那么多大学毕业生都找不到工作,毕业就等于失业。有钱才是走到哪里都不怕。”
“这二、三十年,经济是搞上去了,但人们的思想道德却一落千丈,一代传一代,我看要想端正人的思想,再过几十年都难,原因是靠什么样的新思想才能正本清流,苏联解体前,有科尔巴乔夫的新思维,中国有什么呢?仍噪马列主义的老调,谁听?”
我注意到,这是位有学究派头的老者谈的话,他对时政的见地,真是一针见血,入木三分,深彻透底。
一位教师模样的人说:
“孔子说,食和性是人的本性,现在社会上是把人对物质利益追求和对性的奢望,丝毫不加掩盖,赤裸裸地表现出来了,什么‘一夜情’‘裸体上网聊天’真是色欲横流∮铸本清源,人们的思想行为真正开始回归自然了。科技越发达,物质生活越丰富,人的思想道德越原始,越野性,这些现象都跟马列主义理论唱反调……太好笑了!”
此话深深触动了我,我这辈子,自认清高,说到底不也是在为物质金钱,为性的满足而苦苦追求么!?
大哥说二哥,大家都差不多!
我不愿再听下去,快步爬上山顶,想用汗水洗掉心上的尘埃!
太累了,忘掉一切,我需要大声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