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憨侠,你说马有几条腿?”
“四条!”
“你看那匹跑过来的马有几条腿?”
“有……它的腿乱动我怎么数得清楚?”
“哈……!”人群中暴出震天的欢笑。
人群中央那个惟一不笑、一脸木讷的少年疑惑地挠挠头,喃喃自语:“这有什么好笑,难道你们能数清楚?”——这就是憨侠。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他的师承来历。因为他最爱说的一句话是:“师父说,行走江湖就要行侠仗义。”所以人们就叫他憨侠。
有人问过憨侠要如何行侠仗义,憨侠挠挠头——每遇到为难之事时他总要挠挠头,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师父倒没教过。”人们很奇怪怎么会有人收憨侠做徒弟,憨侠的回答却让人们想上半天:“师父说,我这样的人能心无旁骛地专心武道,这样才能把他的武功发扬光大。”憨侠的武功确实没人敢小觑,他曾经赤手空拳把江湖上有名的“七匹狼”打得全部躺下,原因是他们拿了一个卖水果的老婆婆的香梨没有付钱。
人们很想知道憨侠的师父究竟是谁——能教出这样的徒弟必不是等闲之辈。但憨侠只知道师父就是师父,师父是惟一的亲人,却不知道师父的名字,更不知道自己学的是什么武功。他是在师父过世之后才出来闯荡江湖的。
初春的阳光洒在宽阔的官道上,憨侠迎着朝阳大步而行,清新微凉的春风不经意地撩动着他飘逸的鬓发。虽然兜里只揣着仅有的五两银子,但憨侠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富豪。
这五两银子是为周老爷干了半年农活后得到的工钱——帮别人干活不仅有饭吃、有地方住,还给银子,这让憨侠很过意不去。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点,憨侠决定离开那里。毕竟,憨侠也不想呆在乡下干一辈子农活——师父在世时,就对他说起过外面的世界。那充满惊险刺激的花花世界一直让憨侠悠然神往。每个人心中如果都有一片圣地的话,那憨侠心中也有一片充满生机活力、快意恩仇的圣地,一片惟有顶天立地的英雄才配拥有的圣地。有了足足五两银子,憨侠决定去找寻那心中的圣地,那是他儿时就开始的梦想。
那个圣地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江湖。
“救命……”
一声尖锐的呼救声打断了憨侠的思绪。他定睛望去,但见四个彪形大汉在追一个娇小的姑娘。小姑娘看到官道边的憨侠,叫声更为急切。
“喂,你们四个大男人怎么能欺负一个小姑娘
=============
九王爷的府邸在京城中并不算是特别宏伟的建筑,但后院梅园中的沁香楼却是在整个京城出了名的精致,因为王爷的掌上明珠,婉月郡主住在那里。
快二更了,婉月还倚在窗前,似乎在遥望天上的下弦月,但呆滞的目光,却是茫然散乱。奶娘悄悄上楼,轻轻地道:“郡主,该歇息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要上路。”像往常一样,婉月没有任何反应,这次回来后她就一直如此,奶娘叹了口气,心里隐隐作痛,她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木偶一样的人,就是当初那个活泼聪明,刁钻古怪的小精灵。蓦地,奶娘以为自己花了眼,只见婉月的眼光开始凝聚,一点点活跃起来,像魂魄渐渐归入她的躯体,脸上的肌肉开始柔和,眼睛里更绽出惊诧莫名的欣喜。
奶娘忍不住好奇,顺着婉月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窗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年轻人的身影,满身满脸的伤痕没有使他难看一分,就因为他脸上洋溢着世间最温柔的表情。年轻人轻轻跃进绣楼,缓缓走向婉月,柔柔地道:“小刁,只要你愿意,我带你去江南,听雨。”晶莹的泪珠从婉月眼中滚落,她猛地执起年轻人的手,用发自心底的哽咽回答:“我——愿——意!”
长安城的大街笔直而宽阔,在晦暗的月光下更显朦胧,但大街正中那个慵懒的身影,那个白衣如雪的身影,永远都是那么明亮、清晰。没有退缩,没有迟疑,憨侠牵着小刁的手,大步迎向那个身影。
“婉月,你还是要走?”高强的声音里,有些痛苦,有些犹豫。
“婉月已经死了,从今以后只有小刁,要到江南听雨的小刁。”小刁的声音像春风里的银铃。拉紧小刁的纤手,憨侠的声音无比坚定:“你可以带我们回去——带我们的尸体回去。”小刁仰头看着憨侠,眼里漫起似水柔情。
看着面前相互凝望的憨侠和小刁,高强的眼睛有些湿润,猛然转过身,高强的声音有些沙哑:“走吧,你们走吧,走得远远的……”
憨侠执着小刁的手,大步走向远方,身后传来高强苍凉的歌声,在寂静长街回响:
“江湖路,无尽头,江湖浪子不言愁,风餐露宿寻常事,刀光剑影泯恩仇。流不尽的英雄血,喝不完的寂寞酒,踏上江湖不归路,今生今世莫回头……”
从那以后,江湖中再没有见到那个流星一样灿烂的憨侠,但憨侠的故事却长久流传,成为江湖永远不老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