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护士小姐陪着你,我去去就来。吃过午饭我陪着你去做CT,之后,我请假护理你。怎么样?” “哼。” 钟祥没有回家,只是在医院楼下的饭馆里指挥着厨师做了一碗揪面片。他把饭装进了刚买的饭盒,端到了医院、端到了刘洁的床前。 钟祥扶刘洁坐了起来,用小勺子一口口给刘洁喂。刘洁啥话都不说。还真让钟祥给她喂下了大半碗。 钟祥说:“还好,刚罢了我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这个官。反正也没事干,正好陪伺你。” “市政府也不去呀?”刘洁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副秘书长也是挂名的。就让我尽一次丈夫的责任吧。” 刘洁深情地望了一眼钟祥,又闭上了双眼。 虽然住了一星期医院,刘洁是在幸福中度过的,可以这么讲,她跟钟祥结婚十几年了,钟祥就从来没有花这么长的时间陪过她,也从来没有这样伺候过她。她甚至暗自庆幸,这次车祸出得好,是这次车祸挽救了他们的婚姻。这一周里,他几乎没有和外界联系过,除了给她做饭、端饭,那就是陪着她聊天。有时她便想,不当官了多好,既能长时期陪伴自己的媳妇,又引不起那些不三不四女人们的注意。她这样想的时候很幸福,过了这个时候又很痛苦。她知道钟祥决不是和妻子长相厮守的那一种人,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会急疯的。可以这样讲,工作和事业是他的生命,此外,才是家庭。这个时候,她又希望市委能知人善任,给钟祥一个好的职务,让他努力地去工作。惟有如此,才能使丈夫充满活力,也能使丈夫焕发青春。 去年的“红裤头”事件发生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化,一度甚至闹到了要去离婚的地步。因为两人的感情基础较为牢固,所以,离婚的事仅停留在嘴巴上。 钟祥不离婚的原因有二:一是真心不愿和妻子离开,同时也不愿意伤害她;二是开发区的工作刚刚有了点起色,他不能让后院起火。如果是那样,将会授人以柄,等于给攻击他的那些人创造了条件,同时自己在仕途上会得不到发展。 刘洁也不愿意和丈夫离婚,因为十几年来,像那样的事就那么一次。可是,不知怎么的,她一看到钟祥就来气,因在这之前丈夫的工作确实很忙。接待客商、考查、开会,三天两头不着家。她就莫名其妙发脾气、疑神疑鬼,好像他离开家的时候就是在和那个狐狸精鬼混。 在医院的这些天,她感到丈夫确实还是爱自己的。她想只要丈夫从此以后能和那个任小凡一刀两断,她还会好好地爱他的。同时,她还在心里偷偷地想,只要丈夫不离开她,偶尔偷偷摸摸地在外面干那么一两次坏事她也会默许的。可绝对不能让她撞见,也决不把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人。同时,这些天她还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她要像丈夫这些天关心爱护她一样关心爱护丈夫,让他真正地回心转意,自觉地跟那个妖精一刀两断。 在丈夫给她办理出院手续时,她从窗子里看到了外边转悠的任小凡。她多想让这个不要脸的货知道一下,钟祥这些天是怎么爱她的。想到这些,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她心中油然产生了。 钟祥扶着刘洁下楼,刘洁突然“啊呀”叫了一声,钟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脚脖子扭了,走不成路了。”她撒娇说。 “要不要我给你捏一捏?”钟祥蹲到地上抓住她的脚脖子。 她说:“不用,你背我下楼嘛。” “可以。”钟祥二话不说背起不足110斤的刘洁就下楼了。 在门厅里,刘洁看见了任小凡。她故意大声说:“老公,你慢点!你慢点!” 在任小凡冒火的眼神下,她洋洋自得地让钟祥背着走出了医院大门。又让钟祥把她抱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开出医院大门后,刘洁大笑了起来,笑得钟祥莫名其妙。 继尔,钟祥明白了是咋回事。他说:“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你还骗我背你。” “咋?”刘洁狡猾地笑了一下:“不能背背我呀?” “能。能。” 夫妻俩的说笑声飘出了出租车窗外,洒在了马路上…… 第二章 省委决策 你们听听老百姓是咋说的? “市委书记军事化,卖官书记咚咚嚓,法院院长不懂法,公安局长卖字画,水利局长守的干河坝,电力局长点的蜡,粮食局长搞自杀。国有资产私人划,下岗工人泪哗哗。”…… 5月20日10时20分。晴天。 省委一号会议室里作出的重大决策。 省委常委会进行到了最后一个议程:关于新城市委班子的问题。 省委书记陈刚声若洪钟地说:马炳同志的建议很好,派于波去新城,新城这个地方该有个得力的干将去了,再不去个人扭转一下乾坤,这个曾是大名鼎鼎的经济发达地区,就继续走下坡路。经济萎缩的局面将会继续持续下去。但是,马炳同志让杨栋卸任后到人大去当主任,这一点我不能苟同。 陈刚喝了口水继续说:“这个杨栋该下去了,你们听听老百姓是咋说的?‘市委书记军事化,卖官书记咚咚嚓,法院院长不懂法,公安局长卖字画,水利局长守的干河坝,电力局长点的蜡,粮食局长搞自杀,国有资产私人划,下岗工人泪哗哗。’说杨栋军事化是因为新城市的双拥工作做得不错,新城市去年获得了国家模范双拥城的称号。这个整天到舞厅咚咚嚓的家伙是谁呀?乱弹琴嘛!” 省委副书记马炳见省委书记陈刚询问的目光盯着自己,说:“可能有领导进过舞厅让老百姓发现了,这确实欠妥当。不过,究竟哪一个,连老百姓也说不上来。” 陈书记喝了口水,继续说:“法院院长不懂法的事儿是有的。那个美国人投资的公司据说就是一个姓佘的副院长违法查死的嘛!公安局长卖字画我没看见,乱弹琴嘛!那个持枪伤人、入室强奸的案子到现在了还没有破,你们说,这老百姓能满意吗?” 针对这起案件于波同志曾提出过疑问,受害人为什么不报案?据我知道,这里头确有很深的因素,查来查去,说是与环球集团有点关系,杨栋说要保护企业家,这个观点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作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公安局长的于波硬要查。这两个人就有矛盾了。三年前,我对杨栋说过,于波调进省公安厅了,这案子还得破。杨栋给我立下了军令状,三年内破不了案,他这个市委书记就地辞职。 “如今这三年过去了,这个案子还是破不了,而且据说还又出现了新的持枪伤人案。紧接着,恶性爆炸案又在新城市出现了。乱弹琴嘛,我说你用的这个公安局长是干啥吃的,老百姓说他卖字画,说明他不务正业嘛!至于水利局长守干河坝,这也是毋庸置疑的现实。现在的新城市为了保证工业用水,已经限制农民浇地了。这个于波不简单嘛,三年前就提出了‘引黄入新’工程的设想,可就是没有人重视。今天怎么样,事实证明于波同志是正确的嘛。所以,这个杨栋我看就完完全全下去得了,免得当个举举手的人大主任,把新市委给晃悠悠了。” 马炳接上说:“陈书记,你这一提醒,我倒改变主意了。” “噢?”陈书记问:“又有啥高见?” 马炳:“我看这个杨栋该撤职!” 陈书记:“是呀!无功便是过。就不讲杨栋的功过了,如果把杨栋摆到人大主任的位子上,他肯定要对于波指手画脚,他是个看不惯做事的人哪!” 马炳早就发现陈刚对杨栋不感兴趣了,开始发现这个秘密时,他有点吃惊。省委书记过去对这个新城市委书记可是言听计从哪,这倒不是因为这个杨栋有什么能耐和本事,因为杨栋是个有来头的干部。他是从中组部下派的过度干部,干一阵就可以直接到中央部委去上任了。 一个时期这事儿被新城的老百姓传得沸沸扬扬。杨栋便暂时放弃了去中央的念头,你说我要去了,我偏不去。我姓杨的也是一个堂堂男子汉,我要在新城干出个名堂来。杨栋还真在新城干出了点名堂,凭着父母在北京的关系,新城还拿了不少国家级呢,什么“双拥模范城”啦、“精神文明先进地区”啦等等。 这是陈刚不敢得罪杨栋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因素是杨栋的父母均是北京的正部级、副部长干部。父亲八十年代一直在部长的位子上干着,母亲也一直是副部长。为什么陈刚突然对杨栋不感兴趣了呢?马炳总结了一下,大概有两点:一是杨栋上北京的希望彻底没有了,去年国务院精简政府机构,连在职的都得下去,你地方上的就更不能进中央部委了。同时杨栋的父母也从部长、副部长的位子上退了下来。二是陈刚也到年龄了,这个省委书记也就是一两年的事了,能不能干到两年后,也都是个未知数。 所以,陈刚连个人大主任也不让人家当,这就在情理之中了。幸亏我马炳高瞻远瞩,来了个先发制人,把于波推荐到新城当市委书记,你于波总得感激我老马吧!那么,杨栋下去了,还有那个被群众称其为“咚咚嚓”的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祁贵,还有市人大副主任、环球董事长吕黄秋,由此,新城市应该说还是翻不了天的。 对于推荐于波去新城当市委书记的事,马炳也是考虑了再三才下定决心的。他从种种迹象看,陈刚是非重用于波不可了,那么我马炳一定要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虽然对于波有看法,那看法归看法,于波的优点还是很多的,与其让你陈刚提出来,还不如我老马提出来妥当呢!一来别的领导没啥可说的,根本说不出于波跟你陈刚有什么关系,二来我老马也落个大公无私的口碑,这三嘛,于波下去了,他可能接替司马克当省纪委一把手的机会就失去了。只要于波上不到副省级的线上,就不可能对我老马构成威胁! 被老马看中的事确实从来都没有错过,这也是省委书记陈刚欣赏马炳的主要原因。三年前于波在新城市受到杨栋等人排挤时,马炳就提出平调于波到省公安厅任副厅长。陈刚很赞成马炳的意见。 于波上任后果然很出色,在他分管省公安厅刑侦工作的一年多时间里,连续破了几起大案要案,尤其是轰动全国的“利泉杀人碎尸案”,事隔五年之后,让于波给破了。 去年3月,于波被省委派出到中央党校上党政管理硕士研究生班,这不,于波刚结业回来,就当上了省纪委常务副书记。老马通过这些迹象判断,于波干不了几个月,省纪委书记司马克就退下了,那于波的省纪委书记就稳稳当上了。那么,两年之后,或者两年左右,陈刚退下来了,接替省委书记的,会不会是于波呢?所以,马炳考虑再三,还是让于波下去。让于波在新城市干满一届,把新城搞好了,你陈刚也该下去了,我马炳上来了,你于波再上不迟…… 陈书记见马炳沉思的时间不少了,就点名了:“马书记,你看呢?对杨栋,我们就让他体面一点下来算了,他还是做了不少事情嘛!” 马炳说:“好吧,陈书记,我同意。” 陈书记继续说:“水利局长守的干河坝这句话让老百姓给说准了,一针见血。那么,新市委上任的第一件大事应该是于波在三年前提出的这个‘引黄入新’工程!” …… 5月20日13时。晴天。 省城于波家中的一次便餐。 于波妻子梁艳芳把做好的西红柿鸡蛋汤,端放到了小餐厅的桌子上。她看着几个扣着碗的菜想,这老于咋就还不来呢?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看了看表,这时候,院门口小汽车倒车的声音传来了。梁艳芳知道是于波来了,便匆忙走进厨房盛米饭。于波很少在家里吃饭,在单位不是忙这就是忙那,所以梁艳芳对于丈夫回家的饭菜,做得总是很仔细、很认真。 门铃响了。 这个老于,自己拿着钥匙不直接开门,干嘛老摁门铃呢?梁艳芳想着急忙打开了门。摁门铃的不是她要等的老于,而是距省城400公里的新城市常务副市长程忠。 她惊喜地说:“哟,是程市长?” “怎么,不欢迎?” 梁艳芳忙让进了肚子大得像扣了一个锅一样的程忠。 程忠问:“怎么?弟妹,于书记不在呀?” 梁艳芳一连声说着“一会就来”的话,请程忠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急忙给程忠沏茶时,于波推门进来了。 “程市长!”于波进门就叫起来了:“老伙计,你还没忘了我这个小兄弟呀?……院里停着新城市的18号红旗车,我估摸着就是你。” 两个老朋友见面,分外高兴,程忠拍着于波的肩膀,于波敲着程忠的肚子:“怎么,程市长,你这肚里又进去了一船呀?” 程忠说:“什么船呀?肚子都饿扁了,快给饭吃吧。” 于波说:“夫人,上饭!” 梁艳芳说:“饭菜早端好了,请两位领导进餐厅用餐吧。” 于波想,程市长此时来家里会是什么事呢?这位老兄肚量也实在是太大了。三年前,自己来省城时,就听说要当市长了,可市委书记杨栋还想继续一肩挑两:书记加市长。在这个杨栋手下干活,那是很憋气的,他啥也不懂,可啥也要插那么一杆子。插一杆子的本意并不坏,此人不贪不占、两袖清风。可他这么插来插去,弄得下面的人没有办法工作。这三年,程忠的气肯定受够了。那么,他今天来,肯定是找老朋友诉苦来的。 可是自己身为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对这些事是没有办法管的。你管什么?管人家杨栋没有能力,让他下来?让程忠这个实干家当市长,自己实在没有这个权力。管三年前的那几起案子?还有近来发生的案子?当公安厅副厅长时都没法管,现在你更没法管了。管那位市人大副主任、大企业家吕黄秋?那是省里市里力保的大能人。你更不能管,也不敢管。不过,于波有个感觉,这些年发生在新城的持枪伤人、强奸等案的案犯和这个大企业家有一定的关系。可是这一切,你又能怎么样呢?民不告官不纠。没有人告状,你一点招都没有。只是不由地替程老兄在心里抱不平罢了。 “程市长!来吃吧,尝尝夫人的手艺。”于波拉程忠坐下后,妻子已经把菜上的碗取下了,阵阵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肺。 程忠吸吸鼻子,夸张地做了个怪动作说:“弟妹的手艺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看着这鱼就让人
流口水。哎,于书记呀,我退休后来省城和弟妹开饭馆怎么样?” “得了吧,我的程市长,快填肚子吧!”于波说着把程忠的大肚子又捶了一下。 程忠不开玩笑了,神秘地说:“快坦白,啥时候到新城上任,我老程终于熬出头来了。我今天来,是向你要官的,你给我个市长吧,真正的一把手,我亲自给你负责‘引黄入新’工程……” “呀!呀!呀!”于波打断了程忠的话:“我说程市长呀,你啥时候当上省委组织部长了,你啥时候调我到新城市了?”于波确实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程忠说:“我说老弟呀,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不知道,你来我们新城市当市委书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新城啦。” “是吗,”于波说:“怪不得省纪委司马书记通知说,陈刚书记让我下午5点半到他办公室去。莫非这是真的?” “错不了,”程忠往嘴里填了一口米饭说:“你就赶紧走马上任吧!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程市长,说真的,假设我真当上了新城的市委书记,那么我一定建议省上领导,这个市长还真是你的。” “于书记,我就想大干一场,把你三年前那个‘引黄入新’工程的设想付诸实施。你知道吗?这些天,水的形势吃紧。老天要是再不下雨,非出大乱子不可。”程忠放下了饭碗,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巴和手说,“到客厅,你看看我的计划。” “咋?老兄,你还真把我当市委书记了?” “老弟,要知朝中事,山里问野人,我看这小道上消息,有时可是百发百中哪!我看这事绝对不会错。你想,省委书记都要找你谈话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于波当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公安局长时,程忠是分管农业的副市长。他们相处得非常好。有些看法也很一致,“引黄入新”工程的最初设想也是和程忠在一起闲聊时提出来的。 程忠说:你是常委,给那些官老爷们提一提,看有无希望通过。程忠当时提这个问题是出于两点考虑:一是新城的水资源确实很有限;二是新城是全国特大型油田所在地,跟市政府平级的油建公司归口中央。所以,油建公司事事处处以老大自居,有时根本不把你这个副市长放在眼里。程忠说:如果市上把电厂建起来,再把水引过来。他油建公司就乖乖的了。再说了,出于对振兴地方经济和长远考虑,这两个项目上了比不上好。 当于波拿起程忠沉甸甸的项目建议书时,电话响了。梁艳芳说:“给,省委马书记的电话。” 果然是马炳副书记的声音:“于波呀,下午我和陈书记、刘省长给你谈话,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于波:“马书记,不知道。” 马副书记:“不知道好呀,还没有给你谈话哩,知道了还了得?那不成了未卜先知了吗?实话告诉你吧,我的提议陈书记和省委已经通过了。我要把你派到那个你曾经梦绕魂牵的地方去……” 于波笑了:“哟,马书记,准备派我去哪里呀?能否先透露一下?” 马副书记:“调你到新城市主持工作,你不会有意见吧?” “新城市?”于波装出很吃惊的样子,问:“杨栋书记干得好好的……” 马副书记打断了于波的话:“于波呀,杨栋的年龄已经到了,让他提前退下来。这不仅是我和陈书记的意思,也是省委的意见。记住,省上三年前调你到省公安厅是出于公心,今天再让你去新城,也是出于公心。我的意思是你下去再锻炼几年,把新城给我搞好,我再提你上来。” 于波吃惊了:马副书记真是出于公心吗?自己梦绕魂牵的果然就是那个地方呀。他怎么知道的?也许是自己太小心眼了,人家马副书记可是站在公正的立场上的。 “怎么样?”程忠说:“要知朝中事,山里问野人这话没错吧?” 于波说:“程市长,你说怪不怪,这路透社的消息咋就这么准呢?” 程忠说:“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当今时代是信息时代嘛!” 5月20日13时。阴天。 新城市委副书记祁贵家的保密电话响了。 新城市委副书记祁贵已经躺到被窝里了。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中午总是按时下班、按时回家、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中午不睡觉整个下午就迷迷登登,上不好班。周围的人都知道祁副书记有两个习惯,一个是午觉,另一个是跳舞。中午,他准在家里,晚上肯定是在舞场。不了解他的人总感到他很忙,所以,一般的人都找不到他的影子的。 祁贵刚迷糊着,刺耳的门铃便响起来了,而且是响了一遍又一遍。他翻起身来,关上了卧室厚重的包着真皮的门,刺耳的铃声顿时被隔在了门外。 祁贵刚闭上眼睛,床头的保密电话突然响了。祁贵被吓了一大跳。这是个只有公检法和少数人知道的电话号码,装上一年多了,从来没有响过。今天突然响了,肯定是有紧急情况,不然的话,这个电话是不会响的。他急忙抓起了电话,是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辛银打来的:“祁书记,十万火急!请你开门,我就在门口。” 祁副书记放下了电话,心想,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难道是吕黄秋的人又出事了? 开门让座后,祁副书记也不急着问,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西瓜饮料,一瓶放在了辛银面前的茶几上,一瓶启开仰脖喝下了一口,他感觉清醒了许多,便把目光投向了刑警支队长。 辛银很胖,他喝下了一口饮料,解着警服扣子说:“吕黄秋从广州打来了电话,说杨栋要下台了,新书记要来上任了。” 祁副书记:“也该下去了。他下了新书记总会来的。” 见祁副书记慢慢吞吞的样子,辛银便也不着急了。他问:“你猜谁来当市委书记?” 祁贵目光唰地盯住了辛银:会是谁呢?难道是…… “是于波。” “什么?” “是于波!他一两天就来上任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祁贵把饮料罐放在了茶几上,说:“他要来,恐怕是来者不善哪!” “是啊!”辛银喝了口饮料说:“吕总说,他也怕于波来,这家伙三年前就盯住吕总了,现在来……” “莫要怕!”祁贵盯了一眼辛银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于波来当然要查那几起案子了。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常务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纪委书记。还有,这两年我哄着老顽童提拔了近70个县级干部。在新城,来个把于波也翻不了天的。吕黄秋还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告诉你,他已经给马书记说了,马书记答应提你当市长。你还要抓紧行动……” “你告诉吕黄秋,让他那几个活宝注意一点,万一不行,就藏起来。千万别再捅出什么乱子来。” “好。祁书记,我立即转告。” “还有。你给汪盛他们讲讲,让他们一定注意工人的苗头。万一不行,就全都放假,别让他们到厂里来,联络不起来就不怕他们群访。按惯例新书记上任,省委要来人,马书记来没关系,万一陈书记来了,出现上访的事件可就麻烦了。” 祁贵说着拨通了市委秘书长金玺的手机说:“你马上跟乡企局、经贸委的头讲一声,让他们今天下午就分头到几个厂去一下,马上开个会。千万别在这几天出现群访的事。” 祁贵关上手机后见辛银还没有要走的迹象,他问:“还有什么事?” 辛银:“这新书记来了,你看我那个副局长的事……” “你不说我倒忘了。好,我记着呢,下午我就找老顽童去,临下台了,你们几个的事他不会反对的。” “好吧。”辛银笑着抖动着胖胖的身躯走了。 省委的决定是不是太有点快了?祁贵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爬上市委书记的计划,这新书记的人选就定下了。竟定了个于波。这于波可不是个饶爷爷的孙子。无论如何也要当上市长,当不上市长,怎么去跟于波斗呢。这新城市的好戏怕要连台了。如何演好这一出出戏,关键的关键就是当上这个市长。祁贵在心里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5月20日13时30分。晴天。 省城于波家的一次长谈。 程忠可真是块当市长的料,关于“引黄入新”工程,他给于波讲了许多。有些问题,想的非常细致,也特别的周到。 程忠说:“为新城市供水的新川峡水流几乎断流,新城水库的水位已经降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老天爷要是再不关照一下,这新城市的工农业用水不但难以保证,而且连城市的饮用水也会出现问题。我们的那位杨栋书记还说什么,怕什么怕?如果真到居民吃不上水的时候,我给集团军的首长一个电话,他就会用汽车源源不断地给我供水。连杨书记都动开了水的脑子,你想想,水的形势严峻到了什么程度?” 两年前,农民们前来市政府静坐请愿。原因是庄稼浇不上水,这是政府弃农保工的措施造成的。他们谩骂政府,向政府要水。政府怎么办?油建公司是中央的企业,不保行不行?不保不行。这个道理老百姓不懂。工作人员说,你们看电视、看报纸没有?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集团轰炸我驻南斯拉夫大使馆,犯下了滔天罪行,全国人民上街游行,到美国大使馆前讨还公道。你们可倒好,不想着如何种田,跑到政府来闹事? “有农民说,你给江泽民主席说一声,他美国人敢放导弹炸我们的大使馆,我们也放几颗给美国人看一看,一颗放到克林顿的白宫里去,一颗放到他们的大使馆里去。” “工作人员笑了,你们的爱国热情好呀,我们这就给上面写报告,把你们的心愿反映上去。可是你们也得回去,你们这样子,如果让美国佬知道了,还不笑话咱中国人呀?农民们想想也是呀,就呼啦啦回去了。感动得政府工作人员都掉眼泪了。” 程忠喝了口茶继续说:“你想想,两年前的情况就很不好了,这两年,农民兄弟是怎么过来的,他们想水都想疯了呀!” 于波给程忠的杯子里续上了水,说:“程市长,咱们的农民群众好呀。关键是我们这些领导干部不干事呀,如果三年前上马‘引黄入新’工程,还有今天的麻烦?所以,‘引黄入新’,是我们别无选择的选择。……老兄呀,你是个老水利了,上马‘引黄入新’工程你我是铁了心了。但我还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程忠问:“怕批不准吗?” “不!”于波笑着说:“我担心你的身体呀!” “怕啥?”程忠拍拍肚皮说:“52岁,年富力强,除了想为老百姓做点事情,再就是这200斤肚囊,只要你书记一声令下,这200斤就归‘引黄入新’工程了!” “老兄呀!”于波扳过了程忠的肩头,两个老朋友的头紧紧靠在了一起。 这是一件大事。于波问:“还有什么?” “第二件大事是,”程忠从包里取出了一沓信递给了于波,说,“这是第二件大事。” 于波念了一遍标题:“群众来信摘要……是哪方面的内容?” 程忠说:“省委正确呀!如果再让这些无政绩而口碑不错的领导主持新城市的工作的话,那可不得了啊!” 于波:“程市长,吕黄秋的吕九庄里真连执法人员也进不去?” “于书记,我哄你干啥?连我这个堂堂常务副市长有时都进不去呀!” “杨栋同志知道这事儿吗?” “市委的一切权力都把持在祁贵的手里,他们背地里把杨栋叫老顽童,在手掌心里捏着,想咋玩就咋玩。杨栋还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 “这卖官的事、国有资产流失的事,也全是真的?” “是!” “程市长,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早向省委汇报?” “于书记,我是个市委常委,虽是常务副市长,我得首先向杨栋负责。他偏听偏信,我的话根本听不进去。我越级向省里反映,省里支持的还是杨栋!一次马副书记到新城,我把有些事儿给他汇报了,人家说:老程呀,难怪你不能当市长,你肚量还是不大呀,你思想还是不解放呀!杨书记是省委任命的,又是中组部下来的,你要尊重杨书记,有事多向杨书记汇报,不要老是向上反映嘛,当然,向上反映问题是可以的,可你要尊重事实。杨栋有哪些问题,你指一指。 “于书记,杨栋的问题还真不好指出来,他似乎什么过分的事也没有。还真是个人民公仆形象,上下班骑自行车,一年四季都穿军装,不抽烟、不喝酒。你说他什么?新城市发生的这一系列事儿,都是别人操纵他做的,这些人能不向着他吗?马副书记还说,关于吕黄秋,我们更要保护了,他是全国人大代表、劳动模范、优秀企业家。否定吕黄秋,就是否定市委、省委,就是否定改革开放。于书记,你说说,我敢向上反映吗,我还想做点事,如果连个副市长也不是了,还能干什么?” “是啊!”于波又拉住了程忠的手,说:“程市长,三年前我受排挤,就是因为看不惯杨书记的那一套,我也没敢向上反映,不!不是不敢,而是没有证据!现在这些事儿,仍然没有证据,是不是?如果让省纪委派人、省公安厅派人,那么,工作将很难开展。就像那个持枪伤人、入室强奸犯一样,他会在这个地球上突然消失,让你连风都闻不到。对吧?程市长?” “对!所以我的意见是你先上任,好在你就是省纪委副书记,还干过公安局长。你就慢慢地掌握证据,然后会同省里,将这些家伙们一网打尽!” “好!程市长, 就这个主意。” 两个老朋友又一次握住了双手。 5月20日14时10分。阴天。 发生在新城市锅炉厂厂长蔺兰生秘密别墅里的事情。 刘婷迈着疲惫的步子跨进了市郊环球别墅区西区38号,这是蔺兰生给她买的别墅。院里铺着梅花形红绿相间的地砖。台阶下几株玫瑰花开得正艳。她无心看这些,迅速打开门又锁上门,噔噔噔爬上了二楼,打开右手主卧室的门,把手提包往床上一扔,就三下五除二脱掉了牛仔裙、真丝衬衣,连裤头和文胸也扔到了床边的小柜子上。 她跑进卫生间拧开了热水,她要冲个热水澡,痛痛快快地睡一觉。晚上蔺兰生要来,那家伙的劲儿可大了,常常弄得她疼痛难忍又痛快淋漓,两个人就像干透了的柴,一旦燃起来,在短时间内是熄不了火的。 趁放水的工夫,她通过镜子欣赏自己。自己的身材真是又苗条又洁白,两个乳峰像刚出笼的馒
头一样高高耸起。她扭扭细细的腰,再摸摸宽宽的胯骨,冲着镜子笑了。这一笑不要紧,镜子里一个高个子、大胡子男人站在她身后,她吓得连叫的声音也没有发出来,那冰凉凉的枪口就顶到了她的腰眼上。不愧是经过枪林弹雨的刘婷,惊吓过后便考虑起对策来了。这家伙是干啥的?是来敲诈钱财还是看上我了?敲诈不行,不能给他钱…… 背上的枪口很有分寸的又顶了她一下,她从镜子里看清了这个家伙的尊容:小眉小眼,但很精神,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五吧。 “到卧室里!”这家伙开口了。 刘婷除了顺从还能干啥呢?她乖乖地来到卧室,到床边又转过身来,用眼光问他:“干什么?”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三年前于波想抓而又最终没有抓住的持枪伤人、入室强奸犯吴旺发。 吴旺发拿过刘婷的连裤袜,把刘婷的双手从背后绑上,像扔皮球一样把她扔进了高级席梦思床上,然后脱光衣服扑了上去…… 发泄完之后,吴旺发穿好了衣裳,他一手端着枪一手解开了她的手,恶狠狠地低声命令:“穿上衣服!” 刘婷懵了,这家伙还想干啥?她一件一件穿好了衣服,带着哭音问:“你还不走?” 吴旺发冷笑一声:“走?我要杀人,等蔺兰生那个王八蛋来了,我好一块儿收拾你们。” 刘婷明白,这家伙绝对不会轻易就走,是贪色又贪财的主。她哭着问:“你到底要多少?” “要啥呀?”吴旺发又冷笑了一声。 “说吧,你要多少钱?但你不能胡来。”刘婷双眼盯着吴旺发手上那把乌黑闪亮的小手枪,怕他突然间扣动扳机。 “钱?哼!钱算个什么东西。我是真想要你们的命!” “大哥。”刘婷抖动着吓白了的双唇,小心的问:“大哥,你能不能说说原因,让我知道知道。” “你听着!姓蔺的贪污受贿了多少钱,你知道吗?这套别墅花了多少钱?八十多万哪!他蔺兰生哪来的这些钱,就冲这一点也该判个十年以上。要是他干的那些事全抖落出来,他还能活吗?” “大哥!请你给我指条路吧。”刘婷跪下了,泪眼婆娑地说。 “倒是有一条路,”吴旺发摆弄着手枪说:“就怕你们不走阳光大道,偏走独木桥。” “不会的!不会的!”刘婷见吴旺发松口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大哥,只要你肯放过我们,就听你的。” “你听着,要是不听我的话,不按我说的去办,我就让你们的脑袋搬家!……好,知道了就好。你听说过环球集团一个公司的厂长金钊吗?” “好像听他说过,说那个姓金的太狂了,到工商局注册了个小公司、皮包公司,想兼并锅炉厂。” “对!就这事。你知道那个金钊是谁吗?他舅舅是主管公检法的市委书记。你告诉蔺兰生,他这个锅炉厂就按金老板提出的条件合作,如其不然,我这枪可不认人。你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大哥!” 正说着,门锁响了,紧接着蔺兰生声音传了进来:“妈拉个巴子,那个姓金的又来找我了,真正的不自量力!” 吴旺发躲在了卧室门后,等蔺兰生进来,上去左右开弓就是两耳光:“妈的,你活腻了是不是,金老板也是你骂的?” 蔺兰生摸着脸喊:“你他妈还打人!” 吴旺发咔嚓一声子弹上了膛,把手枪对准了蔺兰生的脑壳:“打了两下算啥?我还要崩了你哩。” 吓得蔺兰生不敢吭声了。 “小姐!你把我干了些啥,说了些啥,告诉他吧。” 刘婷:“大哥,说什么?” 吴旺发恶声恶气说:“老老实实,有什么说什么!” 没等刘婷再开口,蔺兰生头上的汗就下来了。他战战兢兢地问:“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神枪吴大侠。”吴旺发冷冷地说。 “啊?!”蔺兰生一听这名字,大惊失色。 神枪吴大侠的名字在新城市谁不知道呀。据传闻:那年油料紧张,油建公司的油控制很严,连环球集团的石油经销公司也断顿了。吴旺发跑到油建公司供销公司田经理的办公室去批条子,田经理没有给批。吴旺发掀翻了田经理的桌子大骂道:“姓田的,你有眼不识泰山,小心老子敲断你的腿!” 田经理立即给公安局打电话报案。吴旺发见案报完了,抢过电话说:“让你们辛队长听电话!……辛支队长吗?你亲自过来!” 吴旺发咚一下扣上了电话,田经理吓坏了,这姓吴的敢调刑警队长来。又一想,这家伙是在糊弄人吧。田经理就让保卫科的人把吴旺发看了起来。一会儿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辛银果然带人来了,田经理才知道这吴旺发不是个轻易惹的主。看来,他的麻烦就要来了。 辛支队长在回局里的路上就把吴旺发给放了。 果然不出田经理的所料,第二天吴旺发就把一沓照片扔在了田经理的桌子上。田经理一看吓坏了,照片上的存折足有七八张,全是以妻子的名义存的,存款金额达三十多万元。还有一张照片上是一堆金戒指、金项链等首饰。怪怪,存折是他亲手放在家里地下室小房的顶篷里面的,还有这金首饰是放在油缸里的呀,怎么到了姓吴的手里了? 吴旺发斜躺在真皮沙发上,双脚搭在了茶几上,看着田经理的反应。见田经理脑门上、鼻尖上沁出了汗珠儿,吴旺发说话了:“田总,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你把这份合同签了,照片、底片,还有存折、首饰全还给你。” 田经理放下了国营企业老大的架子,屈尊过来从吴旺发手中拿过了合同,这是一份给环球集团长期供油的合同。田经理的手有点抖,似乎在下决心。 吴旺发恶狠狠地说:“田经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反贪局局长还在等着我的回话呢!” 田经理不敢不签。这吴旺发也说话算数,在手机上拨了个号,一会儿就来了一个人。 吴旺发把一堆存折、首饰放进了田经理的抽屉,说:“田总,咱们后会有期。” 田经理吃了哑巴亏自然不舒服,便通过一个小老板给他请来了一个所谓黑道上的人物二旦子。二旦子接过田经理的三万元钱装进口袋里说:田经理,等我卸下吴旺发的大腿后,你再付我两万元。说完就走了。 二旦子是新城一帮地痞的头,不是什么黑道上的人物。不过这家伙领着几个痞子专门给人收欠款。不管什么样的主,只要碰上二旦子,那就没招,只有乖乖儿还钱。 二旦子找吴旺发报复的信息,通过吴旺发的网络反馈到了吴旺发的耳朵里。同时,吴旺发还得知二旦子一伙五个人正在新城茶馆里喝茶呢。吴旺发单枪闯茶楼,堵住了二旦子等五人。二旦子一声口哨过后,五把尖刀对准了吴旺发。 吴旺发甩枪“叭!叭!……”五下,五个家伙的大腿上各中了一枪。为了给二旦子个教训,吴旺发又朝二旦子的另一条大腿开了两枪。 茶馆随着几声枪响炸了,人们纷纷起来准备逃走。 吴旺发举着枪命令道:没你们的事,照喝茶喝茶,谁要是活腻味了,就站着! 人们又乖乖地坐下了,一个个紧张地盯着那冒烟的枪口。 吴旺发提枪指着二旦子说:“二旦子,你听着,你们自称是黑社会的老大,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本来我今天要送你上西天,老子今天心情好,留你们几条活命,再敢和我‘神枪吴大侠’过不去,下次碰上决不饶你们!” 吴旺发平端着枪,后退着下了楼梯,转眼间不见了。 吴旺发的这点历史,新城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公安局查了三年,至今连吴旺发的影子都找不到。今天突然出现在他蔺兰生的秘密别墅里,他姓蔺的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不应呀!蔺兰生知道,只要是环球集团吕黄秋要做的事,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蔺兰生擦了一把冷汗,说市里头的工作你们去做,厂里的事我办。 “对头!”吴旺发把手枪插进了衣兜说:“蔺老板爽快,我们吕老板决不会亏待你!告辞!” 蔺兰生眼睁睁地看着吴旺发扬长而去…… 5月20日15时10分。晴转多云。 省城于波家里程忠推荐的三员虎将。 于波给程忠续上了茶水,看看表离去省委的时间还早,说:“程市长呀,你放心。我就向省委、向陈书记举荐你,好在你和杨栋合作得很好,同时你的口碑那么好,也做出了大的政绩,估计没有啥问题。那么,我们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做这三件大事了。这三件事还得有三员将,要既不惊动祁贵他们,还要把事情办好。我总不能在省里带人去吧。” 程忠喝了一口茶水,说:“老弟,我想这些事情这样好不好?引黄入新工程我挑头,资金和北京立项的事你还得跑一跑。但你得给我配个副指挥,这谈不上惊动他们,就光明正大把钟祥提半级,谁也说不出啥来……” “钟祥?”于波问:“是钟区长吧?” “是呀。还是你提起的呢。” “不!他可正儿八经是人民代表选上去的。说来也好笑,那次选举把杨栋、祁贵他们可气坏了。”于波笑了起来。 程忠也笑了,接上说:“还不是你及时给省委汇报了情况,不然,杨栋他们绝对不会让钟祥当市中区区长。” “那是自然。”于波喝了口茶水说:“他们指定的区长没选上,选了个浑身长刺的钟祥,他们能舒服吗?其实,祁贵也没自知之明,这种事情是合法的,你送个顺水人情给钟祥就算了,干啥非要闹到省里来人了才去宣布。嗳,人哪!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哎?程市长,钟祥在开发区干得还好吧?” “好什么呀!早被免职了,快要投产的电厂也放下了。我还是那句老话,没有政绩的干部不是好干部,无功便是过这话说得太好了。照这个原则,杨栋、祁贵早就该下去了。钟祥是个实干家呀,当了四年半区长,因为农民土地纠纷,得罪了吕黄秋,被祁贵找了个借口调到了发不出工资来的开发区。钟祥就想方设法招商引资,好不容易引来了资金、安装了设备,可又被免职了。” “又被免了?”于波站了起来,问:“总得有个理由吧?” “有呀,5月18日,在管委会发生了爆炸案。虽说这事根本与开发区管委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不是有更深的内幕?” “是!祁贵要扶市委秘书长金玺为副市长,钟祥是对手的对手。如果钟祥把电厂搞成了,那还有金玺的果子吃吗?撤了管委会主任,仅剩了个市政府副秘书长,还是挂名的。” “这也太过分了!”于波生气地坐在了沙发上。 “所以,我才打算让他给我当‘引黄入新’的副指挥。虽没有副市长有职有权,但职位总能升半级吧,更重要的是用这个人我放心。” 于波说:“程市长,我如果真去新城市,这一点更没问题。钟祥当区长前就干过区水电局长嘛!” 程忠不依了:“哎,于书记,你就别再说去不了新城的话,好不好?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好!程市长,我再不说了。钟祥就算一员虎将吧。那另外两员呢?” “第二员是现任市委常委、市中区区委书记汪强;第三员是汤县县委常委、县公安局局长汪吉湟。” 于波笑了:“汪强我知道,退伍军人,骑着老虎发的家,外号汪老虎。汪吉湟这个人不是太清楚。” 程忠笑着说:“汪强你肯定知道的了,他的老虎出名,他办的企业也出名。后来被选为副县长,真正走上仕途也就是四五年的事,当过副区长、区纪委书记、区委书记。他说话不多,可部队上带来的作风一直坚持下来了。办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且能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是个很能干的干部。我的意思让他负责市委纪检委的工作,让他彻底查处祁贵等人的腐败问题。” “汪吉湟你不了解的话,我多介绍两句。他出生时就失去了母亲,父亲是个羊倌,临死时给未考上大学的儿子留下了五只羊,三公两母。他科学养羊发了家致了富,还免费和半免费给乡亲们提供种羊,全市闻名的养羊专业镇就是他带起来的。那个镇上配备科技副镇长,县里就选中了他。说来也巧,他上任没几天就当了一回代代镇长。……” “代代镇长?” 于波纠正说:“是代镇长吧?” “不。”程忠肯定地说:“绝对是代代镇长。代镇长姓于,也刚来镇里时间不长。这于代镇长把家里的党委副书记、人大主席、武装部长等人带上去深圳取经学习,党委书记还没有到任,这代代镇长的担子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 “闹了半天,这个公安局长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呀。” “是啊!以这件事为原形创作的电影剧本《农民镇长》还获得了国家级奖呢。汪吉湟上任后,大刀阔斧、敢于改革,使一个经济不太发达的小镇一跃而成为全市经济效益最好的镇。尤其是社会治安成效显著,汪庄镇去年被国家授予社会治安先进乡镇,镇派出所评为全国优秀派出所。就为这个因素,汪吉湟被调任县公安局局长。这个农民出身的公安局长还真行,把一个案件最多的小县变成了全省案件最少的县,今年初,汤县公安局又被评为全国优秀公安局。我看这个人可以干市公安局局长。” 于波说:“这些情况我听说过,我在省公安厅工作时就知道新城有个治安管理全国先进镇,本来要去搞搞调研,可我去了中央党校。北京回来后,我又到了省纪委。汤县评为全国优秀公安局的事我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好呀,程市长,你给我点的这三员将,可以说我都非常满意。” “我有个想法,”程忠说:“于书记,你想过没有?这后两个人还不能立刻就用,用了汪强,祁贵就有了警觉,他们的问题就更暴露不了啦。用了汪吉湟,市公安局的辛银就更难对付了。据我知道,这两个人跟环球集团的吕黄秋是一路货,如果打草惊了蛇,新城的工作更难做了。” “你的意思是秘密的搞,搞出他们的证据就好办了?” “于书记,我就是这个意思。” “程市长,我问你,这些事难道给省委也不汇报了?” “不能。”程忠说:“我看马副书记和吕黄秋他们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看可以给陈书记个别汇报一下,让他心中有数。” 于波:“噢,我明白了,给省委仅汇报‘引黄入新’,不谈别的。别的只能给陈书记个别谈?”
“于书记,快五点了,你抓紧去开会吧,我在宾馆等你的消息。” “别去宾馆。”于波又抓住了程忠的手说:“你就在这里呆着,看看电视,看书也行。” “好吧!” 5月20日17时30分。多云。 省委小会议室里省上领导与于波的谈话。 于波推开小会议室那漂亮的半圆门时,愣住了。省委陈刚书记和马炳副书记正坐在沙发上交谈。于波的脸马上红了,说:“陈书记、马书记,我迟到了。” 陈书记说:“没迟到。刘省长还没过来呢,快进来吧。” 于波刚坐下,刘省长就进来了。他说:“这天气,不见太阳还热得要命。该下雨了,再不下雨西部地区就麻烦了。尤其是新城。” “听见了吧?于波,刘省长的话也是我正要说的,解决新城地区水的问题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 于波点点头说:“听到了,你们的指示我一定不打折扣地认真落实。” 马副书记刚要说什么,被陈刚书记打断了,他说:“好,先谈主要问题。于波,马副书记给你电话上已经讲了,让你去新城当市委书记,不知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于波说:“谢谢省委领导对我的信任。首先,我无条件的服从省委的安排。想法嘛,也不少呀!” “噢?”陈书记笑了:“于波呀,要不是马副书记推荐你,我还真下不定决心呢。刘省长不放你呀,想让你出任省公安厅厅长呢。可是马副书记说得好,于波对新城熟悉,三年前主持过新城市政府的工作。让你再下去磨炼一下,把新城水的问题给我解决好,让新城变变样子,再来省城吧。对于这个任命,省委是经过了慎重考虑的。你还年轻,新城振兴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可以这么讲,新城市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因素,问题不少,你是上任于危难之际呀。杨栋同志虽退下来了,你还要搞好方方面面的关系。说搞好关系,不是不去大胆工作。原则问题、是非问题上不糊涂,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是不是就这么个大前提呀?马副书记,刘省长?” 马副书记说:“陈书记讲得非常好,搞好各方面的关系是我们做好工作的前提。这次去跟三年前不一样了,三年前你是常委、副市长、公安局长,这次是市委书记,是地方最高首长、是地方党的最高领导。既要跟常委一班人搞好关系,还要跟社会各界搞好关系,尤其是经济界,经济要发展,首先要靠企业家。杨栋同志最大的成绩就是树立了一个大企业家吕黄秋,环球集团去年的产值是26个亿,达到了中央企业油建公司二分之一的产值,这是个不得了的成就呀。如果你新城出现十个吕黄秋,你新城的产值就会超过省城市。你于波就会功不可没呀!” 于波愕然了,陈书记与马副书记的分歧是显而易见的。陈书记讲的搞好关系是全方位的,而马副书记讲的搞好关系是强调要跟吕黄秋、祁贵等人搞好关系。再说了,作为省委副书记,有些提法也欠妥嘛,作为一个党的书记,首要工作是和各方面搞好关系吗?看来程忠的看法没有错,马炳肯定和吕黄秋之流有特殊的关系。肯定是这样的。吕黄秋是怎么富起来的,别人不知道,程忠能不知道?连我于波也早有耳闻。三年前的持枪伤人、入室强奸案的案犯听说就是吕黄秋的人。而且很可能这个人就藏在吕黄秋环球集团在乡下的总部、吕黄秋当年发家的地方——吕九庄。 这个吕九庄可不简单,在社会上搜罗了一帮打手成立了一个保安部。这些人打人在新城市是出了名的,只要在吕九庄或者是市里的环球大厦出现“捣乱者”,首先逃脱不了一顿痛打。橡皮警棍、对讲机、武装带满天飞,骑摩托坐小车,住别墅玩小姐,要多威风有多威风。有人说吕黄秋保安部人员的待遇是中国最好的。他们有钱呀,连指挥十个人的小保安队长都有自己的小汽车……那么,“5·18”爆炸案跟这些人有无关系呢? 陈刚书记咳了一声,于波回到了现实。他见省委书记打开了笔记本,要正式谈话了。也从皮夹里取出了笔记本开始记录。 “于波同志,下面我代表省委给你谈谈。首先是班子问题。省委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是书记市长一肩挑呢,还是让省里考虑一位市长人选?你推荐也行。” 于波见省委书记征求自己的意见,说:“陈书记,我只当书记,市长人选我推荐一位。这人三年前与我一块儿当副市长,对农业和水利很有一套。为了我三年前提出的那个‘引黄入新’工程,他带人三上九龙山断魂岭。在省里还没有立项的情况下,他作出了引黄河水须开隧洞穿越九龙山脉主脊的全部规划。这个规划已经得到了铁道部隧洞总公司高工的认可!也通过了北京隧洞专家的论证。” 于波从皮夹里抽出了盖着铁道部印章的计划书。 刘省长插话了:“于波同志,这个人是不是现任市委常委的常务副市长程忠同志?” “刘省长,是他!” 刘省长笑了:“去年,他让我托人到铁道部打听隧洞造价的事儿,我按他提供的数据给他打听清了,一米两万元。怎么?他现在不认我这个红娘了?” 于波也笑说:“刘省长,他是怕你忙影响你的工作,后来因为杨栋同志有不同意见,所以立项报告至今还没有打到省里来。” 陈书记插话了:“乱弹琴嘛!这个问题上,杨栋同志是有点欠考虑。” 马副书记见陈书记说话了,眉头皱了一下。心想,看来推荐祁贵当市长的事又泡汤了。 “你继续说吧。”陈书记对于波说。 于波说:“不仅如此,程忠同志还号召‘引黄入新’工程第一受益地汤县人民修了一条三十公里的简易公路,当然,市政府也出了点钱,理由是为汤县经济发展考虑而修的路。而实际上这条简易公路如果不进行引黄入新工程的话,没有一点用处。” 陈书记又插话了:“乱弹琴嘛!如果这个项目上不了呢?……不过,这个程忠同志跟你于波同志一样不简单呀,他认为你三年前的建议好哇!” “陈书记!”于波说:“三年前我那个建议书实际上就是和程忠同志共同搞出来的。” “陈书记、马副书记,程忠这个同志我比较了解,我看我们是不是考虑一下于波同志的意见,让程忠出来工作,过去之所以默默无闻,是我们没有给他做事情的机会嘛。”刘省长表态了。 陈书记点点头说:“既然刘省长没有意见,我也就没意见了。你呢,马副书记?” 马炳艰难地在脸上挤出了一点笑,说:“我也同意。” 陈书记说:“那好。这个事就这样定下了。第二件事就是这个引黄入新的工程问题。这事儿我首先表态,我支持。刘省长看样子也支持嘛,国家计委立项要钱的事你也帮新城方面跑一跑,找找你那位老同学,他现在已经是国家计委的一位司长了。” 见刘省长说了声没有问题,陈书记接着说:“怎么样,于波同志,关于这个问题,你再说说?” 于波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条路修得可真不容易。大部分路段都是在具有厚厚冻土层的悬崖峭壁或深沟巨壑边上修造的。要在荒山野岭、根本没有路的地方修路,其难度是可想而知的。可是,不修这条路,就没办法施工,施工队伍和物资就不可能进去。三年前我和程忠同志到这里考察时,徒步走了大概两天还不止吧。比起隧洞近三个亿的造价,这条路的投资算不了什么,可是这条路确实是进行引黄入新工程的重要部分。” “噢?”陈书记越发感兴趣了:“你也实地去考察过?” “去过不止一次呢。”于波见陈书记兴致很高继续说道:“这里的海拔大约是3千多米,没有尝过高山缺氧的人应该到这里去体验一下生活。我比程忠年轻,可走得快了喘气都困难。程忠同志不同,他比我大好几岁,还胖、肚子大,走得急了,他的脸憋得乌青,我怕他不行,就搀扶他,他一把推开了我说:‘我行!’他还就是行,到我们不行的时候,他反而能行了。一次修路时,程忠同志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呢!那时候,在一个叫绝命崖的地方修路,程忠同志去了,他坐在一台履带式拖拉机上,观察这路修得是否合理,可谁想到,拖拉机在斜坡上走时滑到了绝命崖边上,再差那么一点点就完了。当时别说是司机吓坏了,程忠同志也吓坏了,事后他说,要是翻下去就完了,生命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没有引来水人就先去了,无法给新城人民交待呀!” “马副书记,这个程忠同志是位好干部,你和刘省长分头给报社、电视台打打招呼,等于波上任了,把程忠同志和这个工程宣传一下,给于波同志鼓鼓劲。” 陈书记喝下了一口水,说下了这几句话,在刘省长痛快的答应声中,马副书记也无可奈何地哼哼着。…… “第三个问题是几封群众来信反映的社会治安、反腐败问题。于波同志,在这个时候,这些群众来信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乱弹琴嘛!目前,全省其他地区都在想方设法发展经济,你们新城却是另一番景象,这告状信像雪片一样往省里飞,有的还飞到了北京。从这一点上看,新城肯定有问题,有大问题。你于波同志的省纪检委副书记还没有免,你给我好好查,如果有人敢顶风作案、贪污受贿,不管他是哪一个,也不管他们背景、后台如何,一个也不能放过。必要时,省委还可以派出工作组嘛!” “还有社会治安问题,也是乱弹琴!这个新城还真特殊,还敢持枪伤人,伤了还不止一个人,更为奇怪的是这些伤者不举报、不报案,这就说明恶势力已经形成气候了。前几天,又发生了震惊省内的‘5·18’爆炸案,案犯没有一点下落。另外,有人反映,闻名于世的吕九庄连执法人员都进不去了。乱弹琴嘛!天下是谁的天下?还是共产党执政嘛,你就这么嚣张?发展经济固然非常非常的重要,但你必须在遵纪守法的前提下挣钱,对不对?所以,千万不能在这些问题上心慈手软,如果查出这是事实,绝不能放过。搞好方方面面的关系,这个方方面面,不包括违法乱纪、胆敢以身试法的人。一句话,坚持发展经济这个中心不动摇!同时还要反腐倡廉、打击犯罪、维护安定团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在这一点上,省委的态度是一贯的!” 马炳副书记补充说:“陈书记的这三点非常重要。发展经济、反腐倡廉、保一方平安是原则,有关问题我们会同省纪委、省公安厅的同志再谈。” 第三章 汪吉湟的历史 在剧院门口的两边,二三十位代表或蹲或站着在说话。镇中心小学的女代表程老师说:汪鸡换是个人才,才当了不到一月的代镇长,就做成了常人难以办到的事情。他是个称职的镇长啊! …… 汪鸡换最后一次给汪四全羊馆送来了羊肉。 过去他总是亲自动手干,今天他让手下人干,自个儿倒背着手在镇上的国道边上摆起了八字步儿。 你说日怪不日怪。他一边轧着马路一边自言自语:今天怎么越看越觉谋着这街道没有从前齐整了呢? 他想,过去是养羊专业户,不关心国家大事,你镇上的街道整不整齐,管球我屁事? 今天这是怎么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三天前,镇党委、镇政府派人来给他谈话,说汪鸡换养羊致富不忘众乡亲,在他的带动下,镇上的养羊业一跃而居全县第一。为了表彰他的业绩,决定提拔他为镇上的科技副镇长。听到这话,汪鸡换很惊讶。大概是祖坟上冒热气了吧,汪家祖祖辈辈没有人做过个官,从天上突然掉下个官来,哪还有不当的道理? 这样一想,一个农民一步登天当镇长也就顺理成章了。他说了两个字:能行。 新调来的于代镇长也亲自给他谈了话:小汪呀,你先干着,干出些成绩来,镇上就给你转正、转户口。到那时你就和我们一样是国家干部了……这是件大事,还没有给珍珍娘俩说过呢,今天就去说给她们吧。他这样想着,继续在平展展的国道上溜哒着,不管东来西去呼啸而过的大车小车,只是认真地瞅着路两边的铺面。 是镇上规划欠妥呢还是有别的原因,这路边的铺面像雁翅膀形状,参差不齐,最里边的旧铺面最多,都离公路有二十几步的样子。可日怪的是新修的、很阔气的铺面却堂而皇之的摆在了离国道边边不远的地方,耽误了后边商户的生意不说,给人的印象是这个镇子太烂脏,乱七八糟,着实子没个看相。你看那汪四狗的汪四全羊馆,居然摆在了国道边边上。 一次他给汪四狗的全羊馆送羊肉,拖拉机连个停的地方都没有,就骂汪四狗:四狗! 你真真个个死狗一条,再往前盖一哈( 下) ,不盖到路上干啥哩? 汪四狗笑骂道:你说卡( 说一下) ,这驴孙,你一个边外的旋风、圈圈外的鬼,吃多了胀住了怎么的,管老子的闲事作啥? 有球本事了你也来盖一个,我看看。…… 从这天起,汪四狗成了汪死狗,镇上的人都这么叫他。 汪鸡换又浪回到了汪四全羊馆门口,见羊肉卸完了,就打发走了师傅和拖拉机,拐到了与汪四全羊馆后墙平行的珍珍米粥店。小店被汪四全羊馆后墙上排出来的臭水污染得蔫头耷脑、灰不溜秋的。他就突然间义愤填膺起来,这汪四狗真不是东西,怎么欺负到我汪鸡换的头上来了,你明明知道珍珍米粥店的张珍珍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子呀。 现如今,我是镇上的副镇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坏孙。这时候,他又生起自己的气来了,怎么这些年来还天天给他送羊肉? 汪鸡换呀汪鸡换,你真是个没有一点点情况的个二百五呀!他这么骂着自个儿踏进了珍珍米粥店的门。 张珍珍妈见女婿来了,就满脸堆出笑来说:哟哟哟! 是鸡换哪,快坐哈,坐哈(坐下),珍珍,给你鸡换哥舀米汤、端馍馍。珍珍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小米汤、两个馒头和两碟小菜。他冲珍珍笑笑,就大口大口吃起来。张珍珍妈絮絮叨叨起了汪四狗的不是:真让你给说对了,就是条死狗。你还不能说他,一说你猜这条狗说什么来着? 他说,我又没有把店盖到你的前头,有屄球本事你往前修呀,修到大路中间,我也不管球你。你说说,
这叫什么话? 狗仗人势,不就仗着他姐夫是原先的镇长吗!他这么欺负我们,怎么办哩么? 珍珍不管妈的埋怨,快人快语:听说又来了个新镇长? 鸡换说,我看麻缠,新来的于镇长是老镇长的朋友,还会护着这条狗的。不过,瞎子有三皇爷保着哩,总有我们出气的时候呢,过两天,我就去镇上上班了。 珍珍抢过话头说:是真的? …那羊怎么办哩? ……还有去镇上做啥工作,计生专干还是土地专干? 鸡换说:大羊全杀了卖肉,小羊和母羊准备交给你。我思谋好了,你出面把米粥店后面的农具厂租哈,雇上几个人养,我工作之余帮你……职务吗,说出来你会吓一跳的,科技副镇长。 副镇长? 珍珍说:哟,还牛起来了么,户口办不办? 鸡换说:户口暂时不办,说是先干,干出点成绩来,就转正转户口。 那好哇!张珍珍妈说:你当镇长,我和珍珍就没有人敢欺负了。你好好去上班吧,羊就交给珍珍吧,反正店里的生意也让汪死狗搅黄了。 鸡换说:我就是和你们商量来的,你们要是同意,就这么定了。 珍珍说:就怕养不好。 妈说:傻丫头,有你鸡换哥哩,怕啥哩,和镇上门对门,就让你鸡换哥搬到店里住,吃饭也方便。 珍珍一听红了脸,就转过脸去看别处。 鸡换说:就这么定了,饭我来吃,就睡在镇政府吧,两间房子呢,宽展得很。 鸡换走后,珍珍说:妈,你怎么不和我说说就让他来这里住? 妈说:傻丫头,你眼里只有鸡换,你当我是傻子呀……再说,人家现在是镇长了,你不高兴我还高兴呢! 几句话又说红了珍珍的脸。她不言传了。 张家母女说干就干,赶到鸡换到镇上上班时,订合同、租农具厂、接羊、买饲料等工作全做完了。珍珍就让妈看店,自己和几个帮手干了起来。珍珍是个很要强的姑娘,自从死狗欺负她们娘俩的那天起,她就下定决心想干一件大事情,可一直没有机会。一提起这事来,鸡换就劝她别着急,火候到了,你干啥也就自然而然了,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如今,是火候到了吧,他当上了副镇长,过两年转正了就是国家干部了,自己还能跟上他当当城里人呢。她想:这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二百只羊是五六万块钱呢,说了句话就交过来了。如果他没有把自己看成是他的人,这么多的钱能说给就给她吗? 她就操心起这二百只羊来了。她知道出气的东西不好养,她决心要养好,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她的心上人。 租农具厂时,年租金才花了五千元,那么大个院子,几十间房子。这也难怪,农具厂是大集体时修建的,已经停了十几年了。与其让闲放着,不如租出去,多少也能收入几个租金吧。合同刚签完没两天,汪死狗也来租,他要每年掏五万元租金。农具厂厂长说,掏五万元也是白搭,已经租给人家了,十年不变的合同也签了,没治了。 看着汪死狗灰溜溜的样子,她就解气,也更加佩服鸡换,他每做一件事都很有远见哩! 那天,珍珍去县里的农大听课,是搭镇上的车和鸡换一块去的。他是去县科委开会,顺便把农大的李教授介绍给了她。 教授说:听说你当镇长了,羊她能管得了? 他说:管得了,我就当她的技术顾问。 珍珍说:没有鸡换哥,我可没有这个本事。 教授说:你开会去吧,这个学生我收下了。 珍珍在教室里认真地听李教授讲《小尾寒羊的养殖》,临下课时,兽医小高满头大汗赶来了。他闯进教室顾不上给教授打声招呼就在下面拉起了珍珍。 珍珍问怎么了,这么急? 小高说:日怪得很,有六只羊不明不白就死了。我诊断不出害了啥病,就让小王她们看着,我就赶来了。 教授问:啥症状? 小高答:抽筋,口吐白沫。 教授说:很可能是中毒。 中毒? 珍珍吓得头都裂开了:鸡换哥呢。 小高说:我打电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