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然又沉静的法庭里,所有的人都屏息以待。
坐在法官席的法官,将手里的定案槌重重敲下时,坐在辩方律师席的宋小蝶,娇美的脸蛋露出胜利的笑容,全身紧绷的细胞,因这场纠缠许久的官司结案,慢慢的放松下来,感到非常兴奋。
在委托人及其亲友欢天喜地的拥抱和庆祝后,她微笑的接受他们的感谢,做完简短的说明和交代后,收拾好一桌的文件,拎起公事包,将欢乐的气氛留给这一家人,独自走出法庭外。
她才走出法庭,转身便看见未婚夫萧亚贵坐在外头等她。
「亚贵,你特地来等我?」突然见到向来生意繁忙的他,有些喜出望外,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是来……」萧亚贵侷促不安的清清嗓子,低着头站起来。
「你来得正好,我刚贏了一场漂亮的官司,去喝一杯庆祝一下。」她带着笑搂着他的手臂,但隐约的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她停顿了一会儿,慢慢的把手抽开,站在他的面前直视他。
「我不想喝。」萧亚贵笑得很勉强,额上的双眉聚拢在眉心,眼神飘忽,就是不敢正眼看她。
一个想法流过脑海,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仍是语气柔缓的问着:「那吃过饭了吗?」
「我吃过了。」他又嚥了嚥口水,不安的看向別处。
宋小蝶的表情淡漠,突如其来的问﹕「亚贵,你为什么心虛?」
「我……没有心虛。」萧亚贵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喘了口气慌张的辩解。
标准答案立现。
「我了解你的肢体动作,告诉我,为什么面对我时会有这种心虛的表情?」她太了解他了,他皱皱眉或是撇撇嘴,每一个动作都在掩饰他的心虛。
「下了法庭,妳依然是个律师。」躲不过她精明的双眼,萧亚贵烦躁的搔着发。
「你要为你的表情答辩一下吗?」她把公事包搁在庭外的长椅上,以律师的身分把他当成犯人来看待。
「我想说……我们订婚的这件事……」萧亚贵支支吾吾的说着,无法在她锐利的双眼下说出完整的字句。
「谁是第三者?」她实在很讨厌男人的这种样子,于是直接把问题丟给他。
「哪有……哪有什么第三者?」萧亚贵的结巴更加严重,瞪大了眼,两脚不听使唤的悄悄往后退。
宋小蝶捉住他的领带将他拉回原位,仰起头执着的再问:「是谁?」
萧亚贵自认没法子在她面前说谎,转头对躲在柱子后的女人喊:「曼达,出来,她知道了。」
「她?我的朋友、我的室友?」宋小蝶扬高了柳眉,有些讶异的看着走出来的许曼达,想不到居然会是她。
许曼达难堪的低着头,频频绞扭着手指。
她犹豫了很久才小声的说:「小蝶,我已经把我的东西搬出妳的房子,我打算和亚贵结婚……」
「你们要结婚?」宋小蝶的声音降了一个调,脸上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但又掺杂了许多愤怒。
「小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萧亚贵走近许曼达,搂着她的肩说着。
「我知道你该说什么,这叫近水楼台,你常去我家看我时,也顺便去看她,然后再顺便培养感情,渐渐的,将她由配角的位置升格为主角,进一步成为你结婚的对象。」她漾出笑容,坐在椅上看着他们俩的样子,替他把说不出口的话说完。
「妳也知道……爱情,是无法控制的。」萧亚贵深吸了一口气,勇敢的抬起头看她。
「小蝶,我并不是故意要和妳抢,我是真的爱他,妳能不能……能不能成全我们?」感觉內疚的许曼达,可怜兮兮的请求着。
宋小蝶反而挥着两手,落落大方的说:「可以啊!」
「可以?」许曼达怔愣了一会儿,没想到她居然会爽快的答应这个无理的请求。
她扬着唇角问:「妳不爱他吗?」要爱就拿去,她有什么好反对的?
「我是爱他……那妳呢?」像萧亚贵这种富豪世家出身的谦谦君子,世上再也难找到的好男人,她肯就这样拱手让人?
她耸着肩笑。「是妳叫我成全你们。」反正她已不存在萧亚贵的心里,成全不成全,早就不重要了。
「妳不恨我抢走了妳的未婚夫?」抢了朋友的未婚夫,她已经很愧疚了,可是她的这个朋友卻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君子不夺人所好,妳要那个男人就拿去,我刚刚拋弃他了。」她像送礼物般的把萧亚贵送出去,并且用很刺耳的声音,让萧亚贵听清楚谁是先被甩的人。
「妳拋弃我?」他被一个女人拋弃?情场老将的萧亚贵甚感屈辱,音量顿时扬大几倍。
她意有所指的望着萧亚贵。「我不要一个对感情不忠,以及別有企图的男人。」这个男人,她早想甩掉了,现在他们正好送给她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省了她不少的麻烦。
「我不是对妳不忠,我也没有……」萧亚贵正要大声反驳,就被她不耐烦的打断。
「亚贵,你们今天一块来找我,就是要和我解除婚约?」宋小蝶拍拍肩上的灰尘,然后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订婚戒指。
「对,我发现,我们并不适合彼此。」他用力的点点头,自信的上前逼近她一步。
她冷冷的回望他一眼,刻薄的问:「你发现?」
勇气迅速消失,登时他又被吓退了几步。
「小蝶…不要这么咄咄逼人,我不是妳的对手律师。」在她的眼神和言词里,他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被捉个正着的小孩,几乎抬不起头来看她。
她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萧先生,你別太高估自己,我还不会对我的对手这么心软!」想当她的对手律师?他还没那个份量。
「妳最会对付妳的对手,告到他无法再和妳抗辩,让妳对手的委托人倾家荡产……谁都知道妳在法庭上有多么英勇!」萧亚贵开口对她大骂,无视于过往的人群都因此而佇足聆听。
她对他嘉獎的鼓掌,而后冷着一张脸接着说下去,「你刚才敘述得不完整、我不僅会打败我的对手,还让我的雇主付我一笔庞大的费用,如果我贪心一点,你现在连要与我说话我都该以秒计费,我没叫你付我咨商费用,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妳不能这么对我说话,我们是情人。」萧亚贵因她的翻脸不认人火大不已。
「过去的情人,你现在的情人是她。」她订正的说着,并且伸出一只手指着他身旁的许曼达。
「小蝶,妳能有一分钟不当律师吗?可不可以和我们谈谈?」许曼达跟脾气大发的萧亚贵不同,细声细气的对她说着。
「我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等一下我还要回事务所,有什么话快点说。」她看看手表,然后环着胸在长椅上坐正,准备听这些不计费的废话。
「工作、事务所,妳永远都不会把我放在妳的眼里!」萧亚贵看了她的这种表情,忍不住又是一阵骂。
她冷睨着眼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又怎么知道我把你放在心里的哪一个位置?」
萧亚贵恶声恶气的说:「我不知道,因为妳什么都不会说,不会甜言蜜语,妳不会撒娇温柔,女人该有的样子妳都没有,工作之外,妳懂得什么是生活,什么叫情趣吗?」下了班以后,她就是一个死板板的女人,矜持又自律,不会和他调情,也不肯让他在婚前越雷池一步,他不但得不到她的人,就连她的心他也摸不清。
「以前不懂,但我现在明白了,你找了一个懂你要的情趣的女人,来代替我这个毫无生活情趣的女人,恭喜!」宋小蝶听得快睡着了,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
「曼达没有介入我们。」萧亚贵又亲密的揽着许曼达的肩,凶恶的表情一变,对许曼达表现得柔情似水。
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在自己睡着之前讲些话,免得自己在这个地方就寢。
「难道她是适时的出现?」她开始觉得他愈演愈假,想拆穿他真面目的念头开始在她心底萌起。
萧亚贵状似沉痛的叹息,「妳不知道,在妳身边,我觉得整个人都好紧张,妳就像一种压力,每天我都被妳压迫得无法喘息,和妳说话,我要想该说些什么,和妳相处,我要猜妳不定的心思是否在我的身上,妳根本就不是个适合谈感情的对象。」总而言之,这种女人只适合披着战袍站在法庭里,不是他想要的对象。
怕自己会在这里睡得太难看,宋小蝶把他的话整理完后,站起来准备为他的指控进行答辩。
本来还说得洋洋洒洒的萧亚贵,一看到她的气势后,自信心又渐渐缩水。
她以律师的气势字字尖锐的刺向他。「如果和我相处会让你觉得痛苦,你去找別人吧,去找一个不会让你紧张的女人,你在和我交往之前就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萧先生,当初追求我的人是你,要求与我订婚的人也是你,所以请不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不要太自私,你本身也要負责任,毕竟,有第三者的人不是我。」把所有的罪状加到她身上,然后再大摇大摆的跟下一个受害者结婚?她才不让他得逞。
「那是因为妳不会因我而放弃工作,用全部的心思来爱我,但曼达她能。」萧亚贵又列出一条荒谬的罪名给她,两手紧紧的抱着许曼达。
宋小蝶不置可否的点头,并且为许曼达深表同情。「没错,她是能,我也为她感到可怜。人生不只有爱情而已,还有其他具有意义的东西存在,你要的情人是一个舍弃自我志向来完成你爱情的女人?萧先生,你太委屈曼达了。」为了他的爱情而要她牺牲人生的全部?他以为他是谁?就算她信上帝,也不会把自己奉献给上帝,何況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她才不觉得委屈!」他大声的否认,能夠嫁给一个年轻的企业家就已经很光荣了,哪有什么委屈?
「那是你没看见她心底的遗憾,她为了当上法官有多努力,妳看见了吗?」她很为许曼达委自己来成全爱人的行为难过,努力了这么多年,才如愿以偿的当上的法官,现在为了这个男人,就这么牺牲了,好不值得。
「小蝶……」原本对法官一职恋恋不舍的许曼达,听了以后,忍不住一阵心酸。
「反正……反正她愿意为我牺牲。」萧亚贵不容许曼达因她的话而动摇,赶忙的将许曼达推到身后,不许她影响许曼达已做好的决定。
「爱情不能以牺牲来换取,你本末倒置了,伟大的生意人。」她摇摇头,并且忍不住轻笑他脸上的神圣。
「妳根本就不了解我,除了妳最爱的法律以外,妳有真正爱过我吗?」他受不了她的嘲笑模样,反倒像个受害人般的控诉她,还说得理直气壮。
宋小蝶抬起头冷笑的陈述:「我当然有,每天在庞大的工作压力下,小心翼翼的经营和你的这段感清,我减少睡眠时间,甚至推掉了无数个大案子拨空与你相处,我处处迁就你,想法子讨你欢心,你卻要我成为妳的私人物品?爱是互相的,我才该问你曾爱过我吗?」她对这一段感情很珍惜,但是她发现,他爱的不是她,他爱的是她身上另外一种能带给他满足的东西。
「我……」萧亚贵愣了半晌,回答不出来。
宋小蝶在他退卻时,律师本色显露无遗,决定把他埋藏起来的事实一一挖出,希望许曼达不要走入歧途,被这个男人毀了大好的前程。
「我帮你回答,你不爱我,你爱的是我的身分,因为我的身分,你可以在朋友面前炫燿未婚妻是个名律师,你想要告诉別人,你这个生意人挑的未婚妻,不是像別的生意人那样,挑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你爱追求名利,你爱面子,你爱是我头顶上律师的光环,你要一个婚前名声响亮,婚后只为你洗衣做饭牺牲前途的女人,在你发现我头上的光环没有刚考上法官的曼达闪亮,而我又不愿放弃事业后,你的爱情就转向了,是不是?」她一条一条的列出他的自私行为,像在宣布罪状。这回他找上曼达的原因,八成又是看上了曼达的名气。
「我……我才没有!」萧亚贵胀红了脸,大声的驳斥,旁观的人群纷纷对他投以不屑的目光。
「有没有,我们心底都有数。」拆穿了他的假面具后,她看了看他身旁曼达灰心的脸庞后,胜券在握的扬起笑脸。
许曼达挥开他的手,退离了他一步问:「亚贵,事实真的是这样?」
「妳別听她那张嘴乱讲,她是律师,本事就是翻山倒海,我不是那种男人。」萧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