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将近黄昏时候,但听黄泥路间马蹄苦闷,沉沉驶着一辆大篷车。篷车沉重,虽有两匹马儿拖拉,仍走得极慢。只见驾座上两人挥汗如雨,一个颏下蓄了短须,三十五六年纪,另一个却是少年,十四五六,两人五官相若,当是父子。
午后燥闷,让人有气无力。那父亲抹了抹汗,正要催赶马儿,却听“啪”地一响,竟反手打了自己一记耳光,他低头察看掌心,见得满手鲜血,不由苦叹道:“又一只。”
“爹爹……”驾座上的少年忍不住烦道,“到底还得走多远啊?”
“多远啊?”那爹爹举袖拭汗,朝北方山脊遥指,叹道,“万里长城万里长啊。”
万里长城万里长,看道路右方是一片辽阔草原,左侧却是光秃秃的山脉,依稀遥望,只见层峦叠嶂,起伏不定,其上还建了高高的城墙,沿山蜿蜒,无绝无尽,彷佛是一尾千里苍龙,栖息于山脊之上。不消说,此即天下第一疆界——“万里长城”。
这辆篷车满载家当,理所当然,车上乘客必也等着出关。那汉子遥望长城,怔怔叹了口气,他把马鞭递给儿子,反手掀开车帘,问道:“出关文牒呢?找到了么?”
阳光透进了篷车,但见一名妇人左手环抱婴孩,右手提起遮面,挡住了恼人日光,看她睡眼惺忪,方才必在午睡小憩。那女人低声道:“翻遍了行李,就是没见到。”
那少年叫海生,附耳便问:“爹,找不到文牒,咱们便不能出关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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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国勋背负石棺,握紧双拳,双瞳虎虎生威。逸海上人则是默默无言,只将北鞘悬挂腰间,便自向前行去。双雄即将相会,崔轩亮瞧在眼里,忍不住掌心出汗,一旁孟谭、小方、上官梦庭也都目不转睛,只等着看两国高手对决。面前的“华阳君”有许多名字,他是朝鲜第一高手,也是人称的“目重公子”,武功手段所向披靡。至于这位“逸海上人”,他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人在乎他的来历,不过靠着腰上悬挂的那柄奇怪兵器,这人便不可小觑。东瀛是刀剑之国,武士有时仅仅是刀剑的奴仆,而非是刀剑的主人。是以“华阳君”的真正对手恐怕不是逸海上人,而是这柄黑黝黝的“玄牝之器”大雨终于停了,万籁俱寂中,只剩下屋檐上稀稀落落的水滴声,满街寂静中,只听远处传来脚步声响,又有人来了。
“师父……您别老是闷闷不乐的……”一个年轻的嗓音道,“我一会儿带您去的馆子叫做‘天下第一辣堂’,听说比咱们四川的家乡口味还辣……您吃了之后,包准喜欢……”
这两人来得好快,明明话声还在远处,但听脚步微响,门外竟已传来一声叹息,若有似无,有气无力,仿佛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了。
来人脚程之快,远超凡俗,明国勋长眉一挑,逸海上人也是微微一凛,二人不约而同看向了门口,那儿竟已出现了一老一少两个身影。
崔轩亮望着那名白衣少年,不觉大吃一惊,暗忖:“白云天?”
在上官梦庭的羞呼中,白云天已然抵达战场。此人年约二十三四,相貌俊美,神色带了一抹自负,身上更背负峨眉至宝:“白眉剑”。至于他身边的那名老者,却是无人相识,看他宽袍大袖,潇洒儒雅,隐隐有道家出尘之气,仿佛真是个峨眉羽士。只不知为何,他的脸颊黑了半边,仿佛是给老天爷刺面降罪,让他成了个“天上谪仙”。
白璧瑜来了,中国西南第一高手,已然大驾光临。他瞧了瞧明国勋,又看了看逸海上人腰上的“北鞘”,旋即眯起了眼,轻声道:“云天……咱们可是走错地方了?”面前强敌环伺,白云天不由擦了擦额头冷汗,道:“没有……就……就是这儿……”
白璧瑜点了点头,他像是很久没打架了,有些见猎心喜,旋即拉开宽袍,露出腰上的那柄木剑,但见那剑身腐朽破烂已极,不足一使、不堪一击,如此寒微无用之物,何如两手放空,双掌无剑?